梁勇仕消失在登机入闸口,邢堃还站在那里。蒋林珊踌躇了一会,从另外的出口离开。
她想,始终要自己想得通,才会过得开心。
可蒋林珊又扪心自问:“你想通了没,过得开心吗?”
她很想回答,我过得不错。今年29岁,名校毕业、名企工作、年薪即将六十万,资产的话,有房有车、还有四十万的存款和基金。可她似乎总欠缺了那么点底气,没法大声说出来。
等待的时间里有些无聊,她点开手机,刷新微博,这段日子以来,满屏都是陆琪。
陆琪和肖亦群去了北欧看极光,本来说要和她去的,可有了男人之后,就毫无愧疚的把朋友扔在一边了。人在万里之外,似乎还要继续充当别人生活中的主角,陆琪不停的播报她在北欧的点滴见闻。
蒋林珊一条一条的翻看:
“天啊,你看,是极夜。知识是知识、感受是感受,我从不知道,夜可以这样美、这么纯净。”
“我们去了北极大教堂,里面没有神父,只有我们两个。就算知道那很幼稚,我也想再说一遍,老大,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我都愿意,真的愿意。”
“没看到北极光,誓死不回去。”
“这条雪橇狗叫冰山,因为不管我怎么逗它,它都这幅死表情。哈哈,像不像某个人?”
“出发,追寻极光!”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废话少说,上图。再宣布,我结婚了,身后极光作证。”
“哭得一塌糊涂,怎么办,脸彻底毁了。”
每条微博都有图片,很多,看了极光后,她再去了瑞典、还有芬兰圣诞村,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蒋林珊不想看,又忍不住不看,女人没法控制天性中对同性的嫉妒,就算和陆琪关系不错,她也在暗中和她较劲。办公室里一堆女的打赌,都说陆琪就算登上珠穆朗玛峰了,也不可能让肖亦群甘心娶她,那可是小老板,货真价实,捞起来一点水分都没有的深海巨富。
可现在,人家不仅愿意娶她了,还带她去看极光。
极光作证——有这么一个对比,蒋林珊越发的焦躁不安。
登机时间已到,宋思阳还没有来,她背起包,一个人过闸。电话响起,声音急切:“林珊,城际高速上,塞车塞得很严重。”
“没关系,你别过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登机就好了。”她抬头看墙上挂钟,“时间已经到了。”
“rry,林珊。”
“再见。”
机场摆渡车里,蒋林珊抓住扶手静静站着,空中白云,飞机翱翔的声音划过耳际,也许下一架飞机就是她的,离开后不再回来。她突然就撕了机票,也不理会旁边人的眼神,抱着包走到司机跟前,声音颤抖:“我不想走了,等会把我载回来。”
回程的摆渡车里空空旷旷,她打电话给宋思阳:“你在哪里?”
“我下了高速,往机场这边赶。”
蒋林珊哭了:“我没上飞机。”
电话那边沉默,再说:“我过来接你。”
“你愿不愿意现在就请假,陪我去看极光?”
这是蒋林珊这一辈中最有勇气的一句话。
左边是铺就顺畅的人生道路,右边是一份也许要不来的脆弱爱情,何重何轻,一目了然。蒋林珊却突然很想选择,三十岁的女人为了工作可以去拼去闯,为爱又有什么不可以?
此时叶海宁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她要飞回旧金山和家人欢度圣诞。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没了肖亦群的陪伴后,该如何去面对两个妹妹、黄欣,还有叶增,那种不适应,就仿佛孤单感被放大了许多倍。
这黑夜中,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好捱过这漫长的夜,叶海宁也想睡,可她的脑子里太清醒,彷佛清醒到这一生也许都不会有睡意。
肖亦群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他们的婚礼选在了极地之巅。叶海宁告诉自己,分手就不必伤心,可那太难做到,坐在这波音747的飞机里,她脑海中甚至会有画面,想象如果毫无意外,她该和肖亦群在坎昆举行世纪婚礼。那一刻的自己未必比不上陆琪幸福。
这样的长途飞行,让人难受,如果不是怕爸爸担心,叶海宁真像躲在南大的校园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世人欢呼。终于落地了,她吐了口气,打算起身去拿行李,坐外面的中国男子赶紧揉了下眼睛,把什么纸片塞在口袋里,站起来帮她开行李舱的门,还算是个绅士。
叶海宁说“谢谢”,那个男子说“不客气”。
他再落座时,口袋里掉出那张纸片,叶海宁低头一看,捡了起来,“莎莉。”
男人回头看她,接过照片,说:“谢谢。”
两人在等候机舱开门,他又问了一句:“你认识莎莉?”
“我们中学都是在同一间学校。”
“你回来,过圣诞节?”
“嗯,你呢?”他接过照片时,眼睛里的哀色,触动了叶海宁的心,莎莉死了,四年前就死了。属于她的肖亦群也死了。
“回来看一个人。”
叶海宁点头。
两人下飞机,到航站,出口处分开,说再见,叶海宁看着他的背影,晚风中显得落寞,跑上去大喊:“先生,先生,……”
男人停下来,说,“我叫严正南。”
“我叫叶海宁,严先生,快四年了,也许你该学会告别。”
严正南看着她,对他微笑却又有点拘谨,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他笑道:“谢谢。”
两人就这样拉着行李,面对面站了许久,旧金山机场里,圣诞氛围浓厚,严正南突然就开了口:“叶小姐,也在s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