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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回古人手中铸神物千淬百炼始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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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落地的时候,她们的周围变作一片沙漠。
石榴红骂骂咧咧地扶着腰起来。
这儿的景物那么眼熟,白长庚想起来了,是之前她和木相留凉去往鸣沙山的时候,来到的金字塔墓场。
周围一片无垠,荒凉冷寂。
而她一转头,便看见一位穿着白家衣裳的前辈站定在两块小小的碑前,一手执着剑,似乎正是在等着她。
是之前来这里她亲手埋下的老先生的白骨。
他手上拿着的,也正是白长庚原本留在这儿、拿来换回一半怜珠剑断剑的,那把属于自己的剑。
没想到,会在幻境里复又见到这位前辈的魂魄。
接下来更令白长庚惊讶的是,这位老前辈说,他是卿家人。
“我只是穿了白家内门的衣裳。”
原来,这得追溯到白长庚祖父还要上面好几代的事情。
卿家人与白家人、木家人以前都关系很好,三家情如手足。很久前的过去,他们曾共赴鸣沙山寻宝,白家人提供了路程上一系列的衣物盘缠和吃食。
结果,谁也没曾想到,在这沙漠腹地,会找到一半怜珠剑的残躯。
卿家人为了一己私欲要争抢怜珠剑,同白家打了起来,木家劝阻他们,不得不加入争夺,最终,所有人都一同被黄沙掩埋在了巨大的金字塔前。
那一次的最终,谁也没有得到那半怜珠剑。
他是最后一个强撑着抱着怜珠剑,直到死去也没有爬出沙漠的人。
卿家的前辈满脸沧桑,言至此处,一副不堪回的表情。
白家、木家和卿家在鸣沙山之行后痛定思痛,不再沉溺往事中,已经重归于好。
后面还有前赴后继来寻剑的零零散散的三家后人,只是,谁也没有成功带着剑离开这片金字塔的墓场,要么死去,要么空手归去。
卿家如今式微,他们曾靠杀人越货家,藏匿于市井中。
曾经的规矩便是:每个族人决不能砍满一百个人头,或者说杀到一百人,方可平安终老。
卿家本想金盆洗手,谁知财权的诱惑力对人那么大,由于经年累月杀业太重,到后来都是红了眼,变得十分麻木,竟无一遵守祖训,皆逃不过尸不全的命运。
暴死、横死的走了一大批又一大批,导致后代的脖子上从出生就有道细细的血线;离奇的是,即便卿家后代也甚少再去做杀人越货的行当,他们最终也都多少逃避不了卷入被人斩杀的种种情形。
祖辈们的事情,在后代身上开花结果。
白长庚倒是没注意凉曜脖子上有什么血线,石榴红听得一声不吭。
卿家无奈于整个家族作为刽子手的轮回悲剧,在即将解体没落前,与白家的「归心派」合谋,准备从刽子手彻底转行青云仕途。
总之,权衡利弊之下,大部分卿家人联合「归心派」,借着水币的合谋进入官场,或去各地酒家后厨做庖子,一批很少的人继续做着刽子手的行当,最终人员分散,隐于江湖。
他们早已知道「五帝钱」的状况如今变得多么糟糕,木家与卿家的祖辈联手所作的这一柄剑,还要等待他们共同收回。
而凉曜等孩子,则自小被培养出来,彻底隐姓埋名藏身坊间,各自寻找着与木家人搭线的机会,以弥补过往的错处,同时,他们也肩负着传承《千柄集》的使命。
怜珠剑,是他们需要收录记载的最后一柄剑。
白长庚默默无话。
这位卿家老前辈态度极诚恳,即便身在江海,也已死去多年,残留的这缕执念之魂却知道不少事情。
他甚至还看了眼石榴红,游移不定,嗫嚅着告诉她们:
当年,王兰仙曾派卿家的打手们去闹戏班,以求带回老石头的女儿——也就是小时候的石榴红,藏到自己身边;正是他们卿家的个别人对白家人依旧怀恨在心,好巧不巧,竟认出来了在民间流浪的三当家——白三鱼,然后趁着闹事,公报私仇杀了他。
白长庚和石榴红各自神色变幻,低着头默默无话。
他希望二人忘记这件事,烧成灰了也不要再同任何人再提起,这对于白、木、卿家,无论哪一家的小辈知道了,对于毁币都没有任何好处。
后辈,要合成一股力量往前走才是。
白长庚问道,“归心派的大当家从不露脸,他们为何把「水币」借给旁人炼蛊?”
石榴红接过白长庚的话头,简要说了「万年春」情蛊的事。
那个卿家前辈闻得这奇蛊接连被加入四枚五帝钱的前因后果,似乎吃了一惊,自己摇着头思忖了半晌,才道:
“不可能。归心派,无论如何都是白家这边的,孩子,你记好了。”
“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还未曾方便告知你们。”
最后,他要回了她背上的那把纸钱剑,复又将白长庚自己的剑归还给白长庚。
“交给你了,后生。”
前辈的魂魄抚摸着怜珠剑的虚体,微笑着彻底消散,神识也带着那柄纸钱剑归去,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