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外壁是色彩浓郁的彩绘,图案是衣着华丽的人偶,关节扭成不自然的状态,被丝线吊在空中。
费姝已经努力掩饰自己在意的情绪,装作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安东一眼就识破费姝,像看一张白纸上的色彩一般容易:“让我想想,时间太久远,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在费姝面露失望时,安东又道,“好像这是一个地方的纪念品,杯底应该会有出处。”
说完,安东为难了看了一眼里面半满的茶饮。
费姝从小就是个礼貌小孩,也做不出来那种把人家的心血倒了去看杯底图案的事情。
所以只有一种方法,把饮料喝完就好。
而且不知道安东是怎么做的,明明是茶饮,颜色却很梦幻,看起来漂亮精致,甚至让人有点舍不得破坏这种美感。
喝下去也不会排斥。
费姝微微垂头,红润柔软的嘴唇贴在光滑的杯口,稍稍用力,微肉的唇肉被挤压得可爱地变了形。
费姝看不到的角度,药剂师已经完全卸下了温和亲切的面具,瞳孔兴奋地收缩,贪婪的目光在费姝身上巡视着,想象着费姝喝下这杯东西后完全属于自己的模样。
别人留在他脑中和身上的记忆一并抹除,甚至连灵魂都变得空白,然后调教成专属于自己的人偶。
就在费姝要喝下这杯东西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先一步握住杯子,轻易从费姝手中将杯子抽了出来。
里面的色彩变成一片混沌,然后泼洒在地上。
诺曼的口吻很冷,眼底是隐忍的愤怒和不悦:“抱歉,但是作为病人,不要喝来历不明的饮品,会增加身体负担。”
诺曼泛着灰色的眼瞳看向药剂师,叫了他的全名,有警告的意味:“安东莫尔顿。”
只差一步,但被人打断,药剂师蓬勃的情绪无处宣,略微赤红了眼看着诺曼,往日令人敬佩的脸此时面目可憎。
不再是同类,此时诺曼也在狩猎的范围内。
在激素的刺激下,药剂师知道诺曼被勾起了怒火,却没有太多害怕:“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站在神坛上的人也会有私心。”
安东抛弃了伪装,扭曲变态的模样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我会证明我比你更有资格。”他的视线掠过一边站着的费姝,突如其来的变故,费姝还没有缓过神来,眼眸湿漉漉的一片茫然,“他会完全属于我。”
药剂师离开房间时在门口碰见了过来的其它“学生”,互相没有打招呼。
刚才言笑晏晏的年轻人们此时都是淡漠的,没有多给彼此一个眼神,感情淡得不正常,望着药剂师的背影,几人表情莫测。
门重新被关上,房间中安静下来,诺曼沉着灰色的眼眸,将水杯中的东西都倒掉,又将被子塞回还僵在原地的费姝手里。
费姝其实还没有太明白刚才生了,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但大致能感觉到,刚才安东想对他做不好的事情,而诺曼救了他,甚至跟安东决裂了。
费姝一直以为诺曼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还警惕防备他,诺曼肯定也能感觉到他隐隐的排斥,但是最后还救了他。
这是个好人。
费姝默默给他盖了一个好人戳。
至少现在的状态挺好的。
费姝觉得自己已经抓到真相的小尾巴了:你之前说,精神世界的时间线不一定,甚至会回到主人的过去。如果诺曼就是跟我链接的人,那么我是不是到了他还没有黑化的时间?
1938想说,其实这只是捕食者的占有欲,更何况药剂师想做的事情几乎等于要抹除费姝的全部记忆。
诺曼被触怒了。
的确救了小漂亮,但不代表不会对小漂亮做什么。
但是1938说不出来:。
费姝知道1938肯定无法回答,很自觉的,干脆把这个沉默当成对自己的默认和夸赞。
费姝看着杯底的文字玛利亚剧院。
虽然基本能确定诺曼就是跟他链接的人,但费姝不太明白这个人偶师到底代表着什么。
诺曼喜欢或者讨厌人偶师?
诺曼看了一眼费姝手中的杯子,主动道:“这是这所剧院百年所处的周边。他们以操纵等人高的人偶表演戏剧出名。”
他站到办公室的窗边,冷峻的脸在日光下居然显得柔和了一点,但语气能听出他的情绪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从这里就能看见玛利亚剧院。”
费姝没想到诺曼还会主动跟他说这个,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那……你喜欢人偶剧吗?”
诺曼:“也许吧。”
费姝点点头,认认真真地把这个答案记下来,准备之后研究研究到底有什么深意。
费姝还是决定跟诺曼道谢:“谢谢你。”纠结一下,还是一起说了,“抱歉,可能我之前对你有什么误会,所以态度不是很好,我以后不会了。”
诺曼灰色的眼珠把人显得无比冷清,他静静盯着费姝
单薄的身躯微微前倾,脑袋不好意思地垂着,连头顶的旋都是乖顺的,内敛又真诚。
不是误会,诺曼的确不是个好人:“没关系,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从眼睛到表情都是纯稚的,干干净净,像是春悠游的一缕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