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念书给我听好么?”
赵晚词欣然应允,背靠着一个绣花软枕,屈膝捧着书,曼声念起上面的词句。十一娘走到窗边,风裹着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船顶和船壁上。她有点低哑的嗓音,念起词来像一首商调的曲子,正和外面秋风秋雨。
船行数日,这日中午到了武城县,距离保定府大约还有两日路程。十一娘说城中有家酒楼做的驴肉远近闻名,要带赵晚词去尝尝。
赵晚词穿着男装,画了浓眉,贴了一缕假胡须随她上岸。十一娘瞅着她那样儿,老不老,少不少的,忍俊不禁。两人走进酒楼,见一楼大堂里坐满了人,上楼挑了靠窗的一张空桌坐下。
这是家老字号店,门窗装饰都颇为讲究,一色的黑漆桌椅,大堂中间摆着一只青花瓷大鱼缸,里面养着几尾鲤鱼,鱼缸后面是一架泥金屏风。
酒保儿拎着茶壶走到桌旁,好奇地多看了戴着面具的十一娘两眼,又看了看赵晚词,堆笑道:“两位吃点什么?”
十一娘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来一份,再来一斤好酒。”说着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丢给他。
酒保儿收了钱,斟上茶,转身去了。十一娘的剑放在桌上,约有两尺多长,剑鞘花纹精美,剑首系着红剑穗,想是时间久了,剑穗有些褪色。
赵晚词见过剑,却没见过真正江湖中人的剑,想着这把剑跟随十一娘走南闯北,快意恩仇,便觉得很不一样。
“我能摸摸姐姐的剑么?”
十一娘点头,赵晚词拿起桌上的剑,拔出一半,刃如秋霜,照见自己的双眼。手指与剑身相碰,寒意凛冽。
“当心,别割了手,这把剑锋利得很。”
“姐姐杀过人么?”赵晚词抬眼看着她。
十一娘平静地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道:“我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赵晚词收起剑,放回桌上,道:“我真羡慕姐姐,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别人。”
十一娘吃了两口茶,道:“其实平民百姓,武功再高,所能做的也很有限。做官就不同了,晚词,你若做官一定是个好官,你能帮助许许多多的百姓。且你是女子,能真正为女子着想。”
这话听来有些熟悉,是谁曾经说过?赵晚词摆弄着一双竹筷,神色怔怔。
菜上齐了,十一娘见她犹在神游,夹了一块五香驴肉给她,道:“吃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晚词回过神,默默吃了起来。
楼下忽然一阵喧嚣,四五个穿短打的男子拿着棍子走进来,凶神恶煞地向众人吆喝:“我们帮主和帮主夫人要来此用饭,识相的别磨蹭,快走!”
众人似乎认识他们,一个个脸上写满晦气,也不敢说什么,吃完的没吃完的都站起身,低头走了出去。
十一娘自顾自地饮酒,眼角流露出几分不屑。
赵晚词想这帮人多半是当地的帮会,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低声劝她道:“姐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还是走罢。”
十一娘微笑道:“一帮小喽啰,怕什么。难得来一趟,别被他们搅了兴致,接着吃。”说着还给她斟了一杯酒。
赵晚词没有她这份从容,紧张地看着那几个穿短打的人走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胖子,皮肤黝黑,有点驼背,一双小眼睛像老鼠,用棍子指着他们道:“你们怎么还不走?别敬酒不吃吃……”走近了,看见十一娘,眼珠子便黏住不动了,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晚词知道这厮是起了色心了,再看十一娘穿着月白绫衣,外罩石青褂儿,一身雪光清气,唯独面具下不点而朱的唇是一抹艳色,惹人无限遐思。漫说这帮好色地痞,就是赵晚词第一次见她也在心里想,这张面具下该是怎样姝丽的容颜。
胖子无视十一娘对面的赵晚词,挂上一脸淫笑,道:“小娘子,你怕是初来乍到,不知轻重。我们火云帮数千名帮众,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我们帮主跺一跺脚,整个东昌府都要抖一抖。我劝你别触他的霉头,你想吃酒,哥哥陪你去别处吃!”说着伸手欲搭十一娘的肩。
他手臂刚抬,便被十一娘捉住手腕,翻转一扭,登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应激之下,另一只手中的棍子使劲向十一娘挥去。
十一娘闪电般夺过棍子,一声闷响敲在他头上。胖子头破血流,两眼发黑,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捂着头环顾四周,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十一娘劈手将棍子掷出去,那棍子擦过胖子裆下,撞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斧劈一般从中裂开了。
胖子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剧痛传来,双手捂住裆部一边嗷嗷叫,一边直打滚儿。
赵晚词想这么个好色之徒,往后只能做个断子绝孙的太监,甚是痛快,不禁笑了起来。
其他人见十一娘出手如此狠辣,谁还敢上前?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十一娘目光一扫,他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一个身穿黄葛布罩衫的精壮汉子和一名满头珠翠的妇人带着几名随从走进酒楼,一直躲在柜台后看热闹的掌柜忙不迭地走出来,赔笑拱手道:“洪帮主,这一向和太太可好?”
洪安点点头,听见楼上有人呻吟:“帮主,救我……”
洪安奇怪地抬头看去,两个手下跑下楼,走到他跟前道:“帮主,楼上有一男一女不肯走,那女的会武功,还是个高手,把卜老三给打了。”
把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