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拿到钱就好了,那个老板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跑?如果老板能有点责任心,那么阿智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怪自己的同时,也怨恨着老板,甚至恨着这个世界,觉得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坏人。
恨意和悔意在心里反复纠缠,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让人看不到一点光。
“那个时候的抗压能力真的很差,发生这件事以后,我不想回国了,没钱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回去。”霍廷易说,“我一个人在M国的街头像游魂一样逛,有时候觉得,死在路边算了。”
寒冬腊月的天,他没钱买衣服,穿的还是来的时候身上的薄外套,目光呆滞地坐在马路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对这个世界这么失望。
他对这个世界的热情,好像被摧毁了。
“但是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生出了报复的心思,自甘堕落。”霍廷易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第一次用劳动换取报酬失败后,我开始在火车站当起了扒手。”
“我偷钱包,偷手机,干着最下流的事情,通过偷窃来的东西,去换取吃的喝的,并且沉迷于其中。”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光,看见警察就心虚,猥猥琐琐。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大概是昏了头,又或许是自甘堕落。明明其实我已经拿到了国内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只要我回国安心读完大学,出来以后至少可以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这样苟且偷生。”
“可是我偏偏不回去,一开始是没钱回,后来偷到了回国的钱,也不想回了。”
许牧时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难以想象如今霍氏集团的首席战略官,原来也有过这样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霍廷易耸耸肩,“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天,他失手了。
那个被他偷了钱包的男人只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帮我抓住那个小偷!”,下一秒,他就被两个中年男人合力摁在了地上。
他偷东西的手被那个男人生生打折了。
男人一边狂踹着他的脑袋一边往他身上吐口水,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说他是个渣滓,好好的干什么勾当不好要出来害人,说他该死。
围观的人拍着巴掌叫好,说他该打,打了才能长记性。
谁叫他偷东西的呢?他本身就错了。
有那么一刻,他自己也觉得,他或许真的该死。
“我的一只手折了,自然没办法再继续偷东西,我干脆也不偷了,因为我已经不打算再活,我在马路边逛,想随机找一辆车撞上去。”
“后来我看中了一辆罐式货车,理由是没有人可以在这样一辆庞然大物的碾压下幸存,在它开过来的时候,我心如死灰地朝它迈去。”
“货车来不及刹车的,即便司机踩了刹车,因为车身过重,也会因为惯性撞向我。”
许牧时听到这里心都提起来了,“你当时真的想死吗?”
霍廷易笑了声,“是啊,我当时求死的心可是很坚决的。”
“只不过我没死成。”
许牧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为什么?”
霍廷易失笑,“因为夏清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拽着我的衣服把我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