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瓷碗被人推至身前,她垂眸,是一碗蛋羹。
目光一侧,正好瞧见陆埕尚未完全收回的手。
箬竹张唇,萧婧华回头对着她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用膳吧。”
她眼里蕴着碎星,一张脸上全是笑。
箬竹顿了顿,福身推门而出。
萧婧华偷偷觑着陆埕。
他垂眸用膳,一口菜一口饭,雨露均沾,并不偏爱哪道菜。
姿态端正,赏心悦目。
萧婧华弯了下眼,捏着白瓷勺,舀了蛋羹送入嘴里。
她看着陆埕,一勺又一勺,吃得干干净净。
……
饭后天边乌云滚滚,金轮被挡得密不透风,风声呼啸,吹得酒馆饭馆外挂着的幌子呼呼作响。
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回家去,原本热闹的街市在顷刻间变得安静无比。
萧婧华仰头看着陆埕,在他开口之前道:“去你家吧。”
未等陆埕拒绝,她又道:“好久没尝到殷姑的手艺了。”
她凤眼微睁,期待不已,“好不好嘛。”
陆埕只好应下,“好。”
到陆府时这雨还未落下,殷姑得了消息,早早在府门前等候。
四十来岁的妇人站在石阶上,一身普通的褐色短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眼明亮,一见了他俩,眼角露出细纹,是个讲究又温和的妇人。
“小珵和郡主回来了。”
萧婧华对着她笑,脆生生地唤了声,“殷姑。”
殷姑笑盈盈地迎了二人进去,“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做糕点。”
陆埕拦住她,“不急,我们将将吃过了。”
“饭食和糕点怎么能一样,又不占肚。”殷姑嗔了陆埕一眼,急急对萧婧华道:“马上就好。”
萧婧华笑着点头。
殷姑年轻时丧夫,又没个一儿半女傍身,被夫家欺凌得险些活不下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被陆埕母亲所救。
当时陆家还未败落,陆夫人见她可怜,便将她留在身边伺候。后来陆埕父亲出事,陆夫人遣散家仆,殷姑却留了下来,凭借着做糕点的好手艺,和陆夫人一起拉扯着陆埕陆旸兄弟俩,并一个孟年长大。
在陆埕心里,殷姑并非奴仆,而是长辈。萧婧华年幼时还曾在她面前摆郡主的谱,被陆埕知晓后两人大吵一架,从那以后,她便不敢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把殷姑当成长辈尊敬,殷姑也把她当小辈疼爱。
没多久,殷姑端着糕点过来。
有陆埕喜欢的茯苓糕,萧婧华爱的芙蓉糕,加上另外的桂花糕、山药糕,好几个盘子摆了一桌。
萧婧华捏了块芙蓉糕咬了一口,“好吃。”
殷姑笑得跟朵花似的。
陪了片刻,她借口铺子里有事,自觉避开,顺手把箬竹也带走了。
陆埕不贪口腹之欲,用了一块便捧着本书在看。
萧婧华小口咬着糕点,偷偷瞄他。
看了许久,见陆埕的视线始终放在书本上不为所动,她鼓了鼓腮,看向他身后。
院子里种了棵桃树,无数朵粉花在枝头绽放,一簇簇的,玲珑可爱。
桃花香无孔不入,轻轻一嗅,浓郁花香便入了鼻。
目光一寸寸往下挪,萧婧华蓦地一怔。
陆埕单手抵头,双眼紧闭。黑云散开,金光倾落,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仿佛在发光。
萧婧华看入了迷。
心跳如擂鼓,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催促什么。
她离陆埕越来越近,手心淌出了汗。
陆埕不用香,但萧婧华觉得他身上仿佛有种特殊的香气,干净清冽,似高山雪水,又如雨后新芽。喉咙紧张吞咽,她闭上眼。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风,桃枝唰唰作响,花瓣如雨。
唇上柔软,她闻到一股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