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什么意思,大庭广众下跑来砸我的场子,还嫌自己个儿不够丢人是吧!”
方葶蕴说着便气冲冲要下楼,方继业在底下劝了她一句,“二妹,今儿这事儿你别掺和,青禾只是来同阮乐安算账的,咱们俩都不能插手。”
这俩人向来有嫌隙,众人都是一清二楚,听这话说得,难免兀自看起了好戏。
方葶蕴见阮阮脸色不太好,这便要下去撵人,但却被她捏着手腕拉了一把。
阮阮自己出面,从栏杆上居高临下警告方青禾,“你自己想清楚自己都在胡说些什么。”
她在提醒方青禾,霍修说过,管不好自己的嘴,那就当心自己的命。
方青禾那时也确实被恐吓住了,回来憋着一腔怨气半个字都不敢吐露。
但现在不一样了,霍修还不是跟着镐京那个郡主走了,权势当前,她阮乐安顶多就是个被人玩剩下的货色,这会子去踩一脚也就踩了,可没人给她出头。
方青禾抬头瞧着阮阮嗤笑了声,“噢,还威胁我呢,怕我说出来你背地里做花魁的事啊?”
阮阮脸色一霎红了又白,气急了,一边抬手指着她教住嘴,一边提了裙子,不顾画春和方葶蕴阻拦,匆匆便往楼下冲过去。
但她的脚步哪儿有方青禾的嘴快,只听那边儿笑得更放肆了,又冲着楼里一众人,道:“大家还不知道吧,咱们冰清玉洁的鄞州第一美人,先前那可是爬上过霍总督的床!”
“当初百花宴的衣料,就是她“好心”让给我的呢。”
“还有这次我同她一道被歹人所俘,什么千金小姐智计脱困,那是霍总督的未婚妻找上了门,要收拾她,而我却因为那匹衣料成了替罪羊,被人毁了脸!”
方青禾说着当众揭下了面纱,“看到了吗,这都是拜阮乐安所赐,什么第一美人,分明是第一荡妇吧!”
她脸颊上一道寮长的口子已经结痂,大笑的时候扯动那条疤痕,显得神情有些扭曲。
“你住口!”阮阮到台子跟前,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不管不顾两步冲上去就要打她,“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但她那么个小身板儿,就算盛怒之下,对方两个家丁也能拦得死死的。
偏方青禾有恃无恐,越发叫嚣起来,“大家要是不信,问问程家表兄,他可早就知道了,只是可怜痴情人,阮乐安没将他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随着方青禾看去,才发现大堂角落处,脸色铁青的程明棠。
“表哥……”
阮阮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却没能看清程明棠脸上的神情,只看到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现在好了,一个能为她辩解的人都没了。
她面上怔住了一霎,面前两个家丁颇为嫌弃的推了一把,阮阮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教身后的方葶蕴和画春扶住了。
整个如意馆里的人都在瞧她的笑话,指指点点,目光像是尖锐的利箭。
阮阮能想象到,不过片刻,那些污言秽语就会传遍整个邺城,她胸口里一口气有些喘不上了,一来二去,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
“阮阮……”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阮好像听到霍修在耳边唤她,他声音忽远忽近,教人有些虚无缥缈的错觉。
她不太愿意睁开眼,但霍修的声音还在耳边,奇怪又温柔,一遍又一遍地唤,“乖阮阮,该起来了。”
“你回来了?”
阮阮闭着眼喃喃了句,听见他嗯了声,“我舍不得离开你,往后都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了。”
“真的?”
她这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一下子却怎么看不清,像隔了层雾气似得,也看不清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正偎在他怀里。
霍修搂着她,指尖轻轻在她眼睛上抚了抚,问:“眼睛怎么哭肿了,又受委屈了?”
阮阮这才想起来在如意馆受的委屈,心里憋闷了一口气,鼻子一酸,忽地抬手猛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还不是都怪你,你个不负责的坏男人,谁教你不赶紧娶我,现在外头的人都在笑话我了!”
霍修任她打骂,只双臂搂紧些,温声哄着,“乖阮阮听话,等我回来就娶你,等我回来……”
他都不问谁欺负了她,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阮阮不乐意,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总是这样说,要我等,但我现在还怎么等,也不想再等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现在就得娶我!”
霍修低头看了看她,这次却格外的宠溺,抬手在她鬓边抚了抚,含笑应了声好。
随着他点了头,周遭景象骤然一变,处处张灯结彩,入目都是鲜艳的红。
阮阮低头看自己正红的裙摆,抬起头,便见他也穿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环视四周,宾客如云,再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话。
霍修牵着她入内堂,上首的人也看不清,但阮阮也照礼数行了礼。
三拜后,礼成,即刻有人高呼一声送入洞房!
廊檐下有人“哐当”地一声敲在铜锣上,阮阮猝不及防,惊得全身忍不住一颤。
浑身好似失重了一刹那,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下,耳边随即绵延开茶杯碎地的声响,和屏风外女人细细的抽泣声。
她呆呆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花帐许久,梦醒过后,整个人被强烈的怅然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