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鲫鱼豆腐汤,楚青云个人是不喜欢的。一来很难做,一不小心就变得腥臭,二来他没有太多时间专门去做饭。他是个典型的自恋者,有时间就拿去健身购物,从头到脚修整自己,一定要让旁人看了如沐春风,至于自己的肚子,是最次要的事。
但同时他又无可救药地喜欢照顾别人,顾则钧病了他便变着花样做复杂食物,指望让顾大少刮目相看,但他熬了一天其实也比不上大师傅熬的过夜高汤,毕竟人家是专职,他只是个兼职。
爱情是人类生活中“兼职”的那部分,他之于顾则钧更是随时可以离职。
和游一鸣在一起他就有成就感得多,不管做什么对方都会闪亮亮地眨着眼睛说好吃,那时年轻人的笑容撒发着迷人的热度,如今想起来就让他觉得寒冷。
楚青云回身看了一眼抽烟的顾则钧,忽然想走上前去给他一耳光,然后拿过烟自己抽。
暗恋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像尿频一样控制不住地幻想,每个有他在的镜头都是浪漫爱情电影,抽烟要抽同一支,连决裂也有哀婉的借口。
为追求从未存在过的一吻,眼睛不惜做伪证。
顾则钧最终还是跟了上来,坦然落座在楚青云旁边,拿过楚青云的筷子就用,楚青云想开口,但看了看简维嘲讽的神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和顾则钧玩过一个游戏,两个人拿一双筷子,每人拿一根,一起夹菜,从大虾夹到蟹膏,难度越来越大,默契越来越深。顾则钧说有朝一日他们可以用这个绝学发家致富,替人去写作业,你一撇我一捺,毕竟两个人的速度总是比一个人快。
楚青云对此表示十分怀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我自己谈恋爱,因为我自己非常省事,但要和你谈恋爱,会拖上一辈子。”
顾则钧笑骂他风骚自恋,最后自己也不遑多让。
楚青云叹了口气,悄悄对简维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我,如果顾大少犯牛脾气,也可以找我。”
“就是说如果他要强奸我,我就叫你来,然后让他强奸你,你也可以如愿以偿了。”
楚青云沉默,简维别过脸去,擦了擦眼睛,抱着胳膊保持着防御姿势:“对不起,我说话难听。”
简维大概也想过顾则钧的家会变成他的家,但一场三人行走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旋转木马上丢失了自己的位置。
顾母丝毫没注意到三人之间波澜暗涌,很平常地吃了一顿饭,和楚青云聊天的语气就像他真是自己另一个儿子,临行前惯例挽留,也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和我们这魔王在一起,阿姨也能安心了。”
说得越多越不像真的,楚青云暗自腹诽,自己就一句我爱你也没对顾则钧说过。
三人照常上车,简维本不想再坐顾则钧的车,但顾则钧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了进去,分手后对方如果显得毫不在意是对自己自尊的一种折辱,简维见他反应激烈,便也有点遗憾有点得意,还是坐了。
气氛本来该是伤感的,然而顾大少的语气非常轻松:“小维今晚就住我那儿,有什么需要拿走的让管家帮你打点好。青云,我从今天起就住你家了。”
简维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你离开我找更好的人不是可喜可贺的事吗,戒指你留着吧,好在你也还没搬家,东西不多,清点方便。”顾则钧冷笑着停了车,转身把自己的戒指从项链上拽下来强硬地塞进简维手里:“两枚你都留着,循环使用。只是下次别瞎了眼了。”
简维真想啐他一口,但顾则钧坦荡无耻到了一种境界。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冷笑一声摔车门而去:“我不拿了,就当喂了狗!”
楚青云当即便要下车去追,简维指着他红着烟圈道:“站住!你回去管好你的疯狗!你们饲养员和狗就该天长地久,别再让他祸害人!我当不起你们俩之间的电灯泡了!”
顾则钧早已眼明手快地把楚青云拽回原位,并锁上了车门:“这里地方虽然偏,但走两条街就有公交站,他死不了。”
“……你干的根本不是人事。”
方才在餐桌上,简维喝了几杯,也和楚青云交了心:“我有时候被那个混账气急了,也想找你来暧昧暧昧,让他吃醋,但我又怕,我怕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吃我的醋,还是你的。”
“顾则钧这个人真是让我恶心得想吐,你知道昨天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如果我心里这么不平衡,他可以给我钱,让我也出轨,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老子倒要让他看看!我再找一个对象不用花钱!”
说到后来完全已经是孩子气的哭闹,楚青云却听得心碎。现下顾则钧却完全不动容,还指着简维抹眼泪的背影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维走路扭得这么娘啊,诶你看,像不像个小姑娘——”
“你揍我干什么!”
楚青云对着他眼睛就暴风骤雨地给了他数拳,顾则钧倒也不气,大概自己也觉得这个形象才符合现在的场景。他心里的确没什么大波澜,因为他很有一点文艺的凉薄气质,总觉得人人都是要散的,都是海绵,聚拢了水握在手心沉甸甸,挤干净之后就毫不留恋。
只有楚青云是浴缸的水龙头,质量过硬,还管着自己心里所有的水分和柔软。
但顾则钧也不像表现得完全是个混蛋,特别是在楚青云面前,他觉得自己需要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便捂着眼睛沉默不语,肩膀有一点颓唐地塌了下来,也不肯太塌失了风度,是斜靠在椅背上的:“你说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