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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平等和不平等（第1页）

“第三个问题，从刚才那句话中，你们能得出什么信息？”

奉已白说：“这让我想起来了宗教。它似乎想要模仿那些宗教书籍里面的真言。而且，另外提一点，他们这些半妖还是根居在我们的文化之中，这种领导性的口号，居然也是用人类文字。”

他继续说：“宗教是我见过颇为奇怪的一种东西——如果能把它称为东西来说的话——信仰它的人大都是凡人，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还有儒教和道教。我翻阅过几本书籍，此刻只想大言不惭地说他们的伊始教徒或者是创办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真的都得到成圣成仙，在我所触摸不到的维度，——但我更相信，他们唯一的共同的特点就是会编故事。最重要的是，这种故事满足并符合大众的期待，内心的依存。”

奉已白耸耸肩，“当然，如果要说我在胡说八道，那么你对。我不辩驳。”

容城说：“我想从另一个角度去说明。”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起来，深思的样子，“建立一个群体的基础是拥有共同的目标，在这种目标的驱使之下，个体的个性被泯灭，少数会服从多数，最后达成群体意见的统一。为了更快实现这个统一的目标，或者说已经统一起来的标志，就是群体口号的形成。”

“而当一个口号喊得清晰易懂，就说明两件事情：第一，群体的文化程度不高；第二，由于不是神圣隐秘的别种不为人知的语言，就说明有巨大的空子可钻。”

“喊出一个口号，可以让一个团体更团结；那么摧毁这个口号，便如同摧毁他们的精神。”

奉已白说：“推测而已，虽然很有逻辑，但未必符合现实。”

楚长明说：“但是如果在逻辑上说得过去，那么就说明行动上可行。”

楚长明说：“所以，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可供选择的目标，就从这句引领他们的口号入手，摧毁这句口号。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不妨我们来探讨一下，如果半妖群体要成为一个完全成熟的社会展模式，在精神、物质这两个方面上需要什么？”

奉已白率先慢悠悠说道：“在物质上，需要土地、财富、居住于土地之上的一定数量的生物、文化、语言，”他拉长了调子，手肘放在膝盖上，袖子落下，撑着下巴，看了楚长明一眼，“以及，贪婪——这虽不属于物质，却是由于物质所激出来的。

根据第一点，可知如果半妖展起来，如愿海不够居住，势必会把目光投向人类的住所。

根据第二点，半妖很有可能必须和人类进行经济上的往来。也可以根据这一点，可以推测出如果半妖和人类的第一次战役，如果半妖赢了，他们如果真的想要长期展下去，就必须先放下以前的仇恨，不杀人类，而是逼迫人类向他们进贡，或者是签订一系列贸易条件。”

奉已白摊了摊手，嘻嘻笑着开玩笑说：“哈，这未必不是和平的局面。”

楚长明插话道：“可是既然半妖都能欺负人类，那么那些纯血的魔族和妖族会想什么呢？他们难道得知了这件事，不会想要过来分一杯羹吗？“

奉已白挑了下眉，”可惜的是，半妖里面未必有人能看得这么远。“

容城反驳他：”你怎么知道？按照长明说来，半妖不一定会和人类打起来好吗？“

楚长明说：”所以，由此可知，我们除了要探明白如愿海领袖的虚实，还要去考察现在半妖的实际情况。不管怎么样，就算到时候，半妖真的和人类打起来，——不管怎么样，为了阻止更复杂的局面的出现，人类绝对不能输。“

楚长明突然想到了相柳，难不成对方就是为了想来这边分一杯羹，才在人间待那么久的？

……如果算上沈古柯的话，……这就说明，纯血的妖族和魔族，……

——已经来了。

楚长明感觉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了。相柳这么久了还没有闹出事来，他本以为是沈古柯对付的好，可是万一是这两人是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呢？沈古柯虽然不会害楚长明，但他对其他人可没有什么好心。

容城说：”那么就由我来说一说精神层面吧。“

”以前，半妖还在永河县的时候，他们虽然能力比人类强大，却还是被人类欺负着。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人类借用了修士的什么法宝制服着他们，让他们把妖力封印了，后来才现他们身上的妖力一直存在。由此，我心中产生了疑问，为什么会这样呢？而且，人类好像认为这样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半妖是下贱的、是低劣的、是肮脏的，这种观念深入人心。“

”但是，我不一样。因为我前面十七年眼睛都看不见，对一些长辈、私塾先生所传授的概念体会不深，举一个例子，——老师说蓝色很漂亮，我就问它怎么漂亮啦？老师说，和大海一样漂亮。我说大海是怎么漂亮啦？他就说，和天空一样漂亮。我没有再问了。——因为看不见导致我没有确切的感受，这也就造成了我不太相信别人漂亮的言辞，要想使我相信一件事，除非它符合逻辑。“

”我进入过几次深入调查，现一个概念深入人类，不，不仅仅是人类，也深入半妖的心中——我指的是几年前的半妖，不是现在的。“

”那个概念，名叫神怒。“

”人类通过一种宣传手段，把半妖所遭遇的不公平都冠以神怒的名义，说他们有这样的遭遇，全是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如蝼蚁一般低贱。欺负、打骂、冷嘲热讽——“容城顿了顿，胸膛起伏了一下。

在场只有楚长明听得出他说的不仅仅是半妖，还有他在修仙门派当外门弟子的那几年。

”由此变得神圣化和合理化。“他接着说，”现在，那些半妖找到了新的精神支柱——吾心吾身天地而生，所得所遇自由平等——他们的思维改头换面，正在接触一个全新的世界，是一种很孱弱的初生的精神状态，有些半妖会觉得很不适应，因为他们习惯了挨打挨骂，一朝重获自由，未必是好事。

而这些表现出和如愿海理念相反行为的半妖，会成为那些依附如愿海理念生存的半妖的泄和欺负的对象。也就是说，半妖种群中根据理论来说，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构成部分——适应平等理念的、不适应平等理念的、处于中间状态的。第一者是攻击人类的主力军，第二者则还是被剥削的对象——“容城露出苦笑，”如果如愿海的领袖知道这件事，也会觉得很荒谬、很可笑吧，毕竟他的初衷是给他们以平等。“

”第三者，是像刚才下棋的老人家一样的，沉迷于其他事物，不问世事。“

”在这个方面，我比起修士、魔族、妖族，更有言权。人类和半妖的寿数制一样，在天地之间不过渺渺一瞬，我们内心深处都在潜意识里追求永恒，具体体现在于——我们喜欢成群结队，喜欢建立一个组织，喜欢把自己放进一个文化体制里面，哪怕这样的文化体制再不合适自己，也会卯足了劲把自己挤进去。“

容城笑了笑，”因为，我们内心深处存在这么一个惶恐——生为个人是偶然的、瞬间的，但是，融入群体之中，成为群体的一份子，因为群体是永恒的，我们身为群体的一份子，那么自然我们也是永恒的。——这样一个逻辑。“

”所以，由此可见，“容城说，”除了摧毁口号、除了什么都不做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容城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眼睛里闪闪光，”融、合。“

从文化熏陶、血统混杂、港口贸易这三个方面入手的融合。

楚长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可是这样的融合是建立在现在的人类和半妖这双方都对彼此改观的基础之上的。“

”所以啊，“容城看着楚长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说了我要当说客嘛。不过第一步还是得抑制住半妖杀上岸的心理状态。因为现在主动权在半妖手里，我们尚不清楚他们的虚实。“

”和长明提出来的摧毁口号的方法大同小异啊，要抑制住，不还是得控制一下他们想要更多平等的贪婪心理？“奉已白懒洋洋地说，”既然是这位领袖提出来的平等，那我们就去会会他吧。“

奉已白撑着下巴，左手拇指抚摸着剑柄上的花纹，垂着眼皮看剑，嘴角现出一抹笑意，语气张扬地说：”那就让他见一见，这个世界的不平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