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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奉已白（第1页）

如果这样的良夜里，有蝉鸣、萤火虫或者是清露，那必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好的夜晚。

在楚长明按照之前的记忆，小心翼翼退回到花瓶身边的时候，那个坐着不动的人忽然就动了，那个人有着俊挺的轮廓，如果是名女子，必定英气勃，如果是个男人，倒显得阴柔，把脸转了过来，楚长明这才借着一点月光看清了此人戴了一顶小帽，玉珠串从鬓角熠熠垂下，被月光照得莹润。

“她”走将起来，宽大的衣衫拖曳在地，头被盘在小帽里，走路很稳，稳得古怪，像是在光洁的地板上平移的一样。越靠近，那股异香和诡异的气息就越明显，蓦地，在快要经过楚长明的时候，“她”忽地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长长的睫毛一抬，仿佛蝶翼轻摇，露出一双兽类的竖瞳，在黑暗中着幽绿的冷光。

“她”看所有东西都仿佛这样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像是从来没把人当作“人”来对待一样。“她”冷冷地看着，空气里弥漫起了剑拔弩张的氛围，楚长明越把所有气息小心翼翼地隐匿起来，凝神在黑暗里看过去，毫无顾忌地与对方眼神相对，因为光线很黑，他相信不会被现。

“她”忽地轻笑了一声，像是现了什么，可是却回过头走了，宽大的衣摆在地上拖过楚长明的鞋尖。楚长明还在疑惑在笑什么，等想挪开脚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楚长明猛地向“她”看过去，却现对方压根没现，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对方行走的度越来越慢了。

当机立断，楚长明不再犹豫，生怕节外生枝，立刻动起来，与“她”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准备伺机打晕对方逼问玉髓液的下落。

跟了一段距离，楚长明敏锐地看到“她”的身体忽然停了一秒，似乎是想回头，但最后还是没回，继续行走起来。

楚长明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由于找不到什么遮蔽物，只好贴着墙走。

他抽空思索着眼前这人的来历，期间一直无法忽略对方身上散出来的异香以及那种似人非人的气息，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见过有这么古怪气息的人，那一瞬间，他忽地想起来了今天那个跟在身边的古怪的鲛人，但只是在脑子里闪过对方的脸，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启。

路过一截布满月光的窗台时，那月光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明亮了几分，楚长明被一个小小的黑影吸引，顺着视线看过去，心漏掉一拍。

——一截尾巴。尖尖翘翘的，在月光的窗台下摇摆着，透着幽蓝的色泽，布满了鳞片。

一种在森林里常见的动物瞬间出现在了脑子里。

楚长明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顿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下手打晕对方。

在这一秒，窗台外纵身一跃飞进来一道人影，深松色的衣服在月光下被染得偏青，却依旧摆脱不了夜的灰色。佩玉叮咚乱响成一团。那人稳稳地落在地上，把落在额前的长直接往后一扬，半跪的姿势霎那间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向外面，眉头皱紧，外面忽地传来撕破空气的猛烈声响。

沈古柯当即朝楚长明扑过去一把搂住护在身下，落地时一个翻滚。楚长明来不及反应，摔在沈古柯的身上，身下的人痛得叫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楚长明！你是不是蠢啊！还跟着相柳走！你想被他吃掉吗！？”

楚长明回头就看见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裹挟着强烈无比的剑气，剑尖锐利地反射着一丝月光，将柔和温存的月光都映出了锋芒。长剑在空中穿行，所过之处墙壁泥砖尽数被损毁，如同拨硬泥一般碎碎的落在地面上，在墙壁上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代替了之前的小小窗户。

那把剑畅通无阻地狠狠地嵌在了另一面墙壁上，途中掠过花瓶的上方，将花瓶隔空击碎在地，一时之间，那股异香更浓地散开来。

缺口处慢慢落下一个作剑修模样打扮的人，束腰窄袖，披一件紫灰色广袖长袍，一双绣着日月纹的靴子。他弹了弹袖子，对自己搞出来的一片狼藉毫无愧疚，但是碍于情面，他嗓音淡淡地对屋子的主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听起来没有多少诚意。

这是一个极其傲慢的剑修。

他转而不理屋中的相柳，一边朝楚长明这边看过来，一边又目空一切、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地说，“尔等宵小之辈，今日夜闯吴府，现已抓获，你们既然不知好歹，惊动了相柳大人，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他这语气，听起来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味道，没有过多的个人感情，就算是尊称那个人为“大人”，也没有多少尊敬之意，反而客客气气地透出一股奚落来。

然后，那道慢条斯理的嗓音忽地戛然而止。

剑修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了楚长明。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重回了当初的那一日一样。他怔怔的，张开了口，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沈古柯心想暗探算是泡汤了，他忽地嗅到一股香，神色不善地再吸了一口，确认起来，恨不得把刚才吸进鼻子里的香吐出来，后悔厌恶地骂道：“相柳你他妈不好好待在妖缘大6跑到这里来情干什么？这是人界，哪来的母蛇给你操啊？啊呸！恶心死我了！你还不赶紧收一下这味道？！”

左边这堵墙开了一个大口子，月光如流水一般泻了进来，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屋子里，将那站在一边的被人叫做“相柳”的人的模样也照了出来。

他面若好女，妖艳无比，眉如远山，挺鼻薄唇，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这是一个英气美艳的女郎还是阴柔妖冶的男人。一件宽大的海松色朱子深衣，款款迤逦而来，行动之间，一条巨大的绀青色蛇尾从衣摆下透了出来。

不一会儿，变成了两条人腿。

这样的小动作被楚长明现了，他甚至还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笑了笑，睫羽轻轻垂下，天真温柔地说：“不好意思。我才来人界三年而已，还不太懂人类的习性。”

沈古柯把楚长明扶了起来，觉得空气里的味道没有那么熏人了，才消了烦躁，闻言，疑惑起来：“你来人界干什么？不在妖族那边当你的妖王？跑这里来干什么？”

相柳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咬着下唇，微微鼓着腮帮子，但笑不语地看着沈古柯。

沈古柯：“……你在干什么？”

相柳惊讶地轻轻惊呼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依旧摆着那副笑脸，和蔼可亲，谦逊地说：”我在模仿人类一种逃避话题时的表情，好像失败了。“他于是收敛了笑容，在瞬间之时，收回了所有的暖意，瞳仁里的竖瞳动了动，嵌在碧绿的眼眸之中，像一道漆黑纵深的峡谷，神秘莫测，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于此。

他整个人面无表情起来，仿佛这才是他一贯的做法，他看着沈古柯，直接道：”与你无关。“

相柳这个人。

笑时只觉得笑里藏刀，不笑时又只觉包藏祸心；

说话时只觉口蜜腹剑，不语时又只觉居心叵测。

出场时震慑两方的剑修，话说到一半就不作声了，此刻接过话茬，不客气地冲着沈古柯喊道：”那你这个魔族人来这里干什么？“他说话的时候，忽地朝楚长明瞥过去一眼。

这里正要再起争执，楚长明本来想等等看事态会如何展，目的不能先暴露出来，不然会成为被别人要挟的筹码。看样子，沈古柯和相柳认识，却不认得这位剑修。剑修认识相柳，却不认识沈古柯。楚长明倒是很是意外地在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剑修的名字。

——奉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