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眉眼浸在一段忧郁里面,说不尽有多少扰人情绪在心头,他本来放空了自己的表情,任自己沉浸、神游在复杂的情绪里,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迷茫和纠结,听到楚长明的话,再看到对方忽地生动起来,没有那么冷漠的神色后,微微地怔了怔,才回过神来听清楚了楚长明在说什么。
他立刻收起了迷茫和纠结,消减了忧郁,变得冷静和果断起来,努力把自己从个人情绪里摘出,企图让自己面对楚长明时表现得没有那么失态和在意,他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真的一切都放下了一样,做着在别人面前时倨傲的表情,就和当初没有认出楚长明时面对楚长明一样的表情,不客气、不包容,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而那个会在楚长明面前流露出温柔和善解人意的人,只是他和楚长明的一场错觉。
云梦泽声音很冷,微微瞥了楚长明一眼,立刻收回了眼神,像是不愿意多看,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冷漠地别开脸,看着窗户外的一颗明亮的星星,“如果是在这之前,——如果你爱我,我会娶你,你如果不愿意被我娶,我被你娶也不是不行;而如果你还没有爱上我,我……我会等你爱上我,然后娶你。”
云梦泽说这些话的时候,冷漠的表情没有松动一丝一毫,却始终坚持不来看楚长明,似乎是怕自己会再次心软一般。
楚长明闻言,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没有讽刺、没有冰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可以出现在任何人脸上都不意外,可是是出现在了楚长明的脸上,这就十分出乎意料了。因为那个笑容,让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么冷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心也是普普通通的一颗心。
楚长明语气温和起来,他第一次尝试用温和的语气和别人说话,他问道:“云家主,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云梦泽冷冷地笑了一声,脸都没有转回来,只是极为不屑地转了眼珠来瞥了他一眼,慢慢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够比得过我的骄傲吗?”
“总归不过只是一厢情愿,既然问题出在我这里,那我改了不就成了?总归不过只是一份感情而已。”云梦泽冷淡地说,语气忽地加重了,“我说了。楚长明,我会放你走。”
“那真是太好了。”楚长明朝着云梦泽微微地弯下了腰,鞠了一躬,柔声说:”我很尊重您的喜欢。谢谢您的抬爱。我一直都认为,优秀的不是被人喜欢的人,而是那个愿意为别人付出喜欢的人。——而这种观点,建立的基础,是我无法真正信任、真正喜欢上任何一个人。——谢谢您的放下。谢谢您的喜欢。可是我并不是那个值得您喜欢的人。所以,您放下,真是太好了。”
楚长明抬起头来,目光因为专注而显得有些真挚。
他一直在等云梦泽转过头来,和他说上一句“对不起”。
可是,云梦泽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里,生活中处处有云梦泽”放下“的痕迹。
那个以前有事没事都要拉着他去看星星看月亮的人,避免了一切能和楚长明见面的机会。亭子里、湖边、阁楼里,明明以前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的身影,被云梦泽总拿”巧合“做借口的一系列偶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通通都消失不见。
仆人对待楚长明的态度也微妙起来,从以前的亲切友好,似乎就是在瞬间之中变成了不悦责怪,但似乎又碍着什么不好作。
消息是从那一天开始走漏的。那一天,有人给云家送了几本古籍和两株上好的灵草,仆从正要差人将古籍按照惯例送给楚长明,家主却忽地喊住了他,他以为家主是要连着一起把灵草一起送给楚长明,便想说这东西太贵重楚公子是不会收的。哪曾想,家主脸上头一回出现了犹豫,仆从惯会察言观色,见状就觉得奇怪,又见家主过了一会儿才说:”算了。“
仆从满腹疑惑地送到了楚长明这里,楚长明却也说什么都不接受了,还说要把几本从藏书阁借的书要还回去,借口是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这就更奇怪了,不是还有四天吗?怎么的也能剩下两天功夫看书吧?
仆从以为他俩是要准备出去约会,没想到两人却始终按兵不动,没有任何要一同出去的迹象。仆从以为这两人闹别扭,因为家主不再去制造和楚公子的偶遇了,可是二人提起彼此时依旧神色如常,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仆人却从家主的态度里品味出了冷淡的味道,因为很少见。
在这种诡异奇怪的氛围里,似乎什么都不大对头起来,就连圣子最近也是听说他脾气变得大得很了。而处于事件中心的两个人,却似乎是唯二没有被这种气氛所殃及的人,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和以往差不多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了云梦泽对楚长明不在乎的冷淡态度,他们心想可能是家主不喜欢楚公子了,表示唏嘘的同时,也免不了对楚长明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
楚长明早就察觉了这一番转变,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免不了松了口气。他从那以后一直没能和云梦泽再见上一面,如今听别人说云梦泽还是和往常一样,不禁放心下来,觉得云梦泽真是一个敢爱敢恨、说一不二的难得拎得清的人,比圣子那个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不知道好解决了多少倍。
但楚长明也从云梦泽这一番转变里头,终于明白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受了人家多少恩惠和青睐,心里一直都在揣揣不安着,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云梦泽说上些什么,表达感谢,或者是以后有能力了可以帮云梦泽做些什么事情。
这天夜里,楚长明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民间说的”喝酒好办事“,慢慢踱步拿着一个装得满满的酒壶,来到了云梦泽的房门口。
他在他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先是望了一会儿天上的月色,然后才硬着头皮敲了敲门,低声唤道。
”云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