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知表达了自己不在乎这一点的时候,顾里很委婉地告诉他:丫头仆役们应该很在乎这件事。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有一副大海般宽广的胸怀,能够轻易接纳妖精尤其是蜘蛛精这种生物。
白云子享用了一顿很美味的早餐,吃惯了毒虫的朱知都点头对厨子表示了赞许,只有顾里脸上颇有怨念,嘟囔道“一个月一两银子呢,要是做不出这个味道,对得起这份工钱吗?”
吃完早饭就该上岗了,县衙工作千头万绪,顾里也没带师爷,情急之下见白云子仪表堂堂,于是便拉了他去临时给自己撑个场面。
朱知在任何时刻都是一只勤奋修炼的好妖,奈何这清丰县衙灵气实在太稀薄,没奈何,只好在后面花园中寻了一大从开得热烈的白牵牛花,从宝囊中拿出几块灵石摆了个聚灵阵,趴在里面开始吐纳。
整个县衙静悄悄的,等朱知睁开眼睛,才发现已是夕阳西下,于是抖抖蛛腿,变回人形后溜溜达达回到屋里。
却见顾里和白云子还没回来,朱知不由纳闷,暗道就顾里那么个惫懒性子,能这般废寝忘食的工作?这不合理啊。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应该也不是,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应。
正想着,就听院子里传来顾里和白云子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就是声音里没什么中气,好像是被狗撵了一百圈似得。
“有你这么对老朋友的吗?不过吃了你一顿早饭,好嘛,就让你当成了牛马来用,我是道士啊,又不是衙役司库典史,顾里,你欺人太甚。”
“够了,多点事儿,你从回来就抱怨,难道就只有你累不成?你看看我的样子,不是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你好歹还会点法术,我可全是靠自己啊,累得这舌头都快吐出来了,我说什么了吗?”
“啊呸!你不说那是应该的,谁让你是县太爷,可我凭什么要陪着你遭罪……”
两人一边争论一边走了进来,汗流浃背的和两只落汤鸡似得,只看得朱知差点儿心神不稳变回原形。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朱知确实疑惑了:“顾里,你不是县太爷吗?怎么把自己整的和码头上扛包的苦力似得?”
“呜呜呜,蜘蛛精,你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找你好几趟都没找到。你是不知道啊,我这新官刚上任,还没等烧三把火呢,就让人把我给点着了。县衙里是一个能指使的动的人都没有啊,那几个王八羔子还阳奉阴违,没办法,我只好和白云自己动手,清查账目仓库,处理邻里纠纷,升堂问案下堂签押……别提多苦了。就这样,还落了白云一顿埋怨。”
朱知被顾里抱住诉苦,见他嚎的凄惨,犹豫了一下就没甩开,一面皱起眉头喃喃道:“原来做官是这么难的吗?可当日咱们老家那个县太爷我觉着就很悠闲啊。”
“这里面一定有事故,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参详透彻而已。”顾里抹了一把头上汗水:“什么也别说了,先让我和白云洗个澡,阿蛛,你让厨子好好整一桌丰盛饭菜,昨儿没给白云接风洗尘,今日又害他跟我劳累了一天,说什么也要犒劳一下。”
白云子大概是真被累狠了,洗完澡换了舒适衣衫,面对着一桌丰盛宴席,这股气都没消下去,顾里看他气哼哼的样子,连忙举杯道:“那个……白云啊,你说咱们也有半年没见了吧?来,这第一杯酒,就为了庆祝咱们老友重逢。”
“为了庆祝咱们老友重逢?顾里你说错了吧?什么老友重逢?你只是为了庆祝自己找到一个好苦力对吧?我他妈就是自投罗网来的。”
“白云你这可就不对了啊,那我也不知道你会过来啊,更不知道我第一天走马上任,就会面对这么严峻的情况,是不是?人家为了兄弟都能两肋插刀,你就替我跑跑腿,至于这么抱怨吗?”
“呸!做你的兄弟真倒霉,人家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是专门往兄弟的两肋上插刀。”白云子哼哼着,但手里的杯子仍然和顾里碰了一下。
气氛有些紧张啊。朱知叹了一口气,正要劝解一下,就见顾里眉开眼笑道:“你说对了,兄弟就是为了被插刀才会存在的嘛,就好像当初你在白云观,生意惨淡没钱吃饭的时候,不也拽着我给你当托儿?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托儿?不过是世人不识货,所以让你现身说法一下而已,哪一桩麻烦我没解决掉啊?”白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听顾里幽怨道:“蜘蛛精的麻烦你就没解决掉。”
“噗”的一声,白云子刚喝下的那口酒全喷了出来,他顾不上收拾自己,就指着顾里咬牙道:“你这厮真没有良心,这天下间你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帮你解决蜘蛛精的人……”
不等说完就住了口,怎么就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呢?看向顾里,顾里也正眨巴着眼睛看他,暗道这心里怎么无端端的就觉着发虚呢?
“原来我是麻烦吗?”
幽幽的声音浮现。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顾里一转身抱住朱知,惊慌叫道:“没有没有,我才是大麻烦,阿蛛你英俊多金法术无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可能是麻烦?麻烦的是我,是我才对,所有事都是我惹出来的,你就是世间最伟大的蜘蛛妖,我对你的倾慕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白云子打了个寒颤,这边顾里拍了一大堆的马屁,一边紧张觑着朱知的面色,眼看对方舒舒服服把马屁都笑纳了,这才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好险啊,真要把蜘蛛精这大金主给得罪了,自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顾里,多日不见,你拍马的功夫简直一日千里啊。”白云子崇拜地看着顾里,却见这无耻家伙义正词严道:“什么拍马功夫?告诉你白云,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一片赤诚,你休要污蔑我对阿蛛的深厚感情。”
“闭嘴,这种话等吃完饭再说,我要吐了。”白云子的咆哮声在饭厅中回荡,久久不散。
“所以,你现在完全成了光杆县令,县衙中这些人完全不配合你,这竟然也能行吗?”
吃完饭,顾里将今天在县衙里受到的排挤和孤立具体说了一遍,这让朱知惊愕不已:“不对啊顾里,如果每个县衙的官吏都敢如此对待县令的话,那大夏好几千的县令,岂不都要成了摆设?朝廷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顾里啜了一口茶水,沉声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件事很反常,就算他们有心算计我,也不该表现的如此肆无忌惮。我听见两个衙役议论说,县丞张强的岳父就在吏部,是一位实权人物,所以他的靠山很硬,我根本玩不过他。阿蛛,你还记得吗?昨日吏部那位文选司郎中,给我发放官印以及文书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十斤屎。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今想想,他们说的靠山,应该就是这位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