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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春和景明。
苦崖村被包裹在一片嫩绿中,前些日子小雨不断,滋润得山前屋后无数春笋破土而出,乡间小道上,到处都是无名野花杂草。
章景家中的院子里,梨花沾了春水,白润的花苞滴着晶莹雨珠,凉风一吹就落到树下的少女的头上,少女惊呼一声,摆了摆头,活像一只小狗。
章景有些好笑给她递上帕子,把凳子朝里挪了挪,章老头也眯着眼,把敲好的核桃朝推向两人。
“春丫头,吃核桃。“章老头眼中的慈爱都快要溢出,他伸了枯瘦的手抚在碧春毛茸茸的头上,碧春腮帮子囊鼓鼓的,说话也含糊,章景怕她噎着,倒了杯水给她。
有了水顺嗓子,碧春咽下核桃,掩饰不住眼中的欣喜,她从袖口掏了两幅请帖,塞给章景和章老头。
章老头眼睛看不清了,摸着请帖没摸出名堂,于是问章景:“长福,春丫头给咱的是什么帖子。”
章景把大红请帖覆在手上,摸着上面烫金潦草字迹,顿了下道:“是妮子的婚帖。”
碧春羞红了脸,嗔怪道:“长福哥哥,你别念出来啊。”
章老头听见,拍了木桌,仰天长叹道:“想不到我章老头子也能吃到春丫头的婚宴了,好事啊,好事啊,长福,快去给春丫头包红包。”
章景应声,他许久没见章老头面色如此红润过了,心中也欢喜得很,进屋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木匣子,捏了唯一的碎银子,包到红包里。
碧春说什么也不肯收红包,章景佯装微怒,她才讪讪收下了,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嗑,章景则跟个无底洞一样,盘问碧春的伴侣人如何,得到碧春的肯定后,他才微微放心,感叹到时光荏苒,当年到他膝盖的小妮子转眼也要嫁人了。
碧春走后,章景收了桌子,把章老头背回屋子,却听见章老头极为轻微的叹息,他不敢面对章老头,便借口打扫院子。章景最害怕、也是最愧疚的事情就是至今未娶妻,眼看同龄人一个个都儿女绕膝,连碧春都要嫁做他人妇了,他却还是孤寡一人。
章老头虽然没提起过,可方才谈论碧春婚嫁时,他的声音中都带着艳羡之气。
章景很想告诉他,这辈子打算光棍一生,当然,也是仅仅想想罢了。
次日,苦崖村难得遇见一回明媚天气,田间溪水旁,不少村民聚在一起,有谈笑风生的,也有干农活的。
章景早早出了门,一个人扛着锄头,带了俩袋子干粪,在田间耕作到中午。有个牧童骑着牛,误入了田埂上,章景捡起石头朝牛蹄子撇去,牧童惊呼一声,险些从牛背上摔下来,老黄牛显得淡定多了,低着头啃草没有反应。
“疯子,你打我作甚,我又不是故意的,”牧童气愤道。
章景厌烦望了眼牧童,想起去年冬月被毁的麦田,脑海顿时生出捉弄之意,他忽的捡起锄头,向牧童跑来,牧童吓得魂都要飞了,撇下老黄牛跳到田埂上,连滚带爬的跑了,边跑边喊:“疯子,疯子打人啦!”
待牧童跑远了,章景一屁股坐在地上,敞开怀大笑起来,惊起一树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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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崖村后山,葱郁树影间,显露出三人身影。
一个商人打扮模样的青年双眉微蹙,叉着腰站在一块青石上,做眺望动作哀声道:“公子,我们都走了半天了,有这功夫不如骑马,您说的那位故人到底是是什么来头啊。”中间的锦衣男子却是摇摇扇,悠悠道:“一位旧官罢了,全晨,我见你生龙活虎,不如把行头背着。”
另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对于这样的回答,已是见怪不怪,耸了耸肩,把身上的行头扔给蔫成茄子的白全晨道:“喏,白瞎子,这可是公子的话。”
白全晨接过行头,翻给他一记白眼:“知道了,许聋子。”
白无秋被他俩的对话逗得好玩,想着依这两人秉性,私下肯定也给自己起过外号,于是打趣道:“你们可给我起了什么诨号?”
许桥拍了他肩头,却对上白全晨弯月般的眸子,只见对方憋着笑,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许桥原本是不屑说的,可白全晨一副贱样实在令人牙痒痒,于是假装摩挲下巴,转头伏在白无秋耳边,将那几个字儿念给了白无秋。
白无秋的笑容忽然凝固了,白全晨收起嘴角,眼见事态不对,拔腿就跑,白无秋哪能随他的意,指间拨出一片飞叶,斩断了榆树一截枝桠,正好砸在白全晨头上。
白全晨‘哎呦’一声,顺势跌倒在地,咋呼着道:“公子,公子我错了,我不该叫你白甜甜。”
许桥朝他屁股踹了一脚,抱拳道:“你还敢叫,没看见公子脸绿了么。”
又见故人
白无秋只觉得耳朵疼,他揪起白全晨的领口,咬牙切齿道:“在外面不要叫我公子,另外,你这个月的月俸减半。”
白全晨撇嘴,话憋在嘴里,又怨恨看了眼许桥,许桥撇过头,装作没看到。
三个人打打闹闹,没注意眼前多了个小孩,那小孩梳着两髫,穿着蓝褂子,模样不过七八岁,看见三个外乡人,胆怯的钻进了草丛中。
许桥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捞出来,拎着衣领上下打量,牧童没见过这架势,脑海中全是爹娘口中叫的人贩子,浑身抖如筛糠,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白全晨看不下去,连忙把人抢过来,放在地上,好声好气道:“小孩,你跑的这么快做甚,我们是好人,你莫要怕。”
谁料牧童非但不领情,还一口咬在白全晨手腕处,表情狰狞,如同鬣狗。白全晨头皮发麻,景蓝的丝绣袖口被鲜血浸染成暗色,他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这孩童心性如此恶劣,方才生出的一点怜悯之心也没了,把人朝地上一甩,牧童顿时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要摔在树干上,白无秋给许桥使了个眼色,许桥颔首,犹如一道箭雨飞出,将牧童横空打抱起,点了穴道,至此,牧童才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