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昕音还没反应过来,周屿的鼻梁上就挨了一击。
两人扭打在一起,盛昕音惊呼,“周屿,你流血了!”
但她根本插不上手,除了最开始那拳,周屿似乎立刻就扭转了局势,他没往对方身上砸拳头,而是用膝盖将人压在身下,领头男挣扎了几下,渐渐有些受不住,但他双手都被压制,只是徒劳地从喉咙裏发出沉闷的声音,“你……你要干……”
他越是挣扎,胸口跪压的力气就越大,不一会儿,他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盛昕音站在一旁,正迟疑要不要报警,警车已经鸣着笛停在了路边,原本那群小喽啰立刻四散逃窜,现场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街道派出所内灯火通明。
盛昕音恍然回想起,十年后她开车跟着周屿几条街那天,曾经途经过这裏,没想到这个时候的设施看起来反而更加陈旧。
负责做问询笔录的民警姓陈,单名一个正字,看上去很年轻,寸头,大概是因为经常在户外,所以皮肤黝黑,他眯着眼睛道:“杨帆,周屿,你们都说是对方先动的手,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吧,挺有经验啊。”
盛昕音和周屿坐在同一排椅子上,看他枕着椅背半靠着,微微仰着头,鼻血已经止住了,但高挺的鼻梁明显红肿。
闻言,她撇过头,指着杨帆义正言辞道:“陈警官,我能作证,是他先带着一帮小混混在路上找我麻烦的,后来也是他先动手打的周屿。”
杨帆立刻嚷嚷开,“你跟他是一伙的,你说的话不算数。”
盛昕音气得不行,义愤填膺道:“你真是个无赖,你等着,我马上让律师过来,今天我一定要告你……”
周屿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撑着膝盖坐直身体,带着梗塞的鼻音说:“陈警官,我们打架的地方有个商店,我看到门口有监控,你可以去查下。”
盛昕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时周屿为什么突然停住,还故意说激怒杨帆的话,原来是为了留存证据。
陈正乐了,若有所思看周屿一眼,“行啊,我现在就让同事去调过来。”
杨帆一听傻眼了,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那我们也是互殴,要不是警察来了,我就要被打死了。周屿你他妈的……下手真黑啊……”
周屿神情平静,“我没打他。监控裏应该能看到,当时我正处在身体遭受非法伤害的危险之中,我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动,属于自卫。我要求去医院验伤——”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淡声道:“鼻出血,鼻骨骨折,严重的能定到轻伤二级,故意伤害他人是刑事犯罪,再加上杨帆经常带着一群人,在校外霸凌低年级的学生,威胁他们交出零花钱,破坏社会秩序,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陈警官,你应该立刻拘捕他。”
盛昕音在这方面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周屿这是故意挖了个坑给杨帆跳呢,警察为什么这么快就到达现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提前报了警。
这样的心机,算计,步步为营,甚至都有点算无遗策了,可你又不能说他是在诬陷,所有节点上杨帆的选择都是他自主生发的,周屿只是利用了他的性格弱点而已。
果不其然,陈正听完,嘲讽笑道:“听听,这讲得头头是道的,打架打出来的经验吧?你这么厉害,干脆给他判个刑得了。”
盛昕音忍不住接话:“判刑是法官的工作,我们是受害人。陈警官,恕我冒犯,您这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什么叫打架打出来的经验?周屿是我们全校第一名,他以后可能会成为像你一样的警察,或者律师,检察官,法官……就算不是公检法,作为公民,具备一些法律常识,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吗?”
陈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事实到底如何,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公平公正处理,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没多久,巡逻民警将商店的监控视频取证发了回来,整个过程基本和周屿的描述是一致的,盛昕音再次提出要去医院验伤。
陈正让他们签字后放行,杨帆则被羁留,等待家人办理取保候审。
走出派出所,盛昕音叫了辆出租车往平洲市人民医院的方向去,她瞥了眼腕表,刚才给家裏打过电话,说学校临时加了节晚自习,要十点才回去,现在还差四十分钟。
周屿说:“先送你回家,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盛昕音当然不同意,坚持陪同,但医院此刻只有急诊能开ct检查,她和周屿刚进急诊大厅,从抢救室迎面走出一个人来。
擦肩而过时,盛昕音脱口而出,“宋医生?”
那人二十出头,白大褂裏套着件简单的白衣黑裤,戴个斯文的窄边儿眼镜,说不上多么器宇轩昂,但给人的初印象很是端方整洁。
他面露迷惑,盛昕音回过神,他们这时还不能算是认识,她连忙垂眸指了指他左胸的名牌,“那个……宋修然医生,我们要拍个片子,出验伤报告。”
“先去那边挂号。”宋修然急着接救护车送来的病人,也顾不上多想,疾步向外走去。
盛昕音还在发怔,头顶幽幽飘来一句,“他就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吧。”
排除嫌疑
盛昕音一怔,索性大方承认,“对啊,就是他。”
她这么坦荡,周屿脸色反而淡淡的,没作声。
盛昕音跑上跑下,无视周屿的拒绝执意缴了费,等拍好片子,结果出来,果不其然,鼻骨轻微骨折。
刚好宋修然忙完,到诊室给周屿处理伤口。
盛昕音站在一旁,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泰然自若,没想到宋修然一边准备医疗耗材,一边连续看了她好几眼,轻笑着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