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床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青年额头出了层薄汗,嘴里喘息着。
守夜的书童忙跑至榻边,轻声询问:“郎君,生何事了?”
屋内烛火跳跃,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青年眼神慢慢聚焦,心里惊悸的厉害,他摆摆手示意书童退下。
揉着眉心沉思,又是这个梦。
连日来,他好似被梦魇住,反反复复困在一个梦境中不得解脱。
今日梦里,一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好似穿着丧服,怔怔看着手中的白绫,然后决绝的扔上房梁。
不知为何,他心如刀绞,极力阻止,可她仍然没停下动作。
在她赴死的那一个瞬间,宋明隽看清了那张脸,他惊惧不已,大声嘶吼着,这才从梦中惊醒。
那张脸,分明是宁宁!
宋明隽攥紧指节,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尽现,喉结微动,起身穿了衣服,在书案前静坐到天明。
他向夫子告了假,往京郊的大昭寺赶去。
大昭寺是皇家寺庙,来者非富即贵,不少人拜谒空慈大师无终而返,今日多了一位年轻的郎君。
佛堂内,一位小沙弥停在宋明隽面前,行了一礼:“施主,大师请您过去。”
宋明隽脸上有些意外,没想到如此简单就见到了空慈大师,他阔步前往。
堂内众人纷纷不满,质问为何他能见到空慈大师,而自己却见不到。
小沙弥微一点头,解释道:“大师说,这是他的机缘。”
听闻是大师所说,众人又重归安静。
禅房内,宋明隽恭敬的坐在空慈大师的对面的蒲团上,清冷的嗓音带着疑惑:“烦请大师指点迷津。”
空慈大师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青年,长叹一声:“转世轮回,自有定数,施主为何长困于此间。”
宋明隽眸色渐深,困于此间,这是何意?
他俊朗的眉目间俱是不解,不由得合掌作揖:“请大师指点。”
空慈大师眼里带着悲悯,“施主或有感悟,那是命运的轨迹。”
青年不可置信的抬头,眼里全是无措。
他连连摇头,声音嘶哑:“不…”
空慈大师定定看向宋明隽,颔道:“也是先机。”
宋明隽瞳孔猛然放大,一条清晰的线摆在他面前。
夜里反复的大梦,大师所说的长困此间,命运轨迹亦是先机,想清这一切他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长久沉默以后,他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大师。”
空慈大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摇头,痴儿啊痴儿,禁锢自己于此世不得解脱。
这两个人,一个要万世,一个要今生,以自身血肉供着这因果。
他又阖了眼,也罢,这是他们的执念。
宋明隽出了大昭寺并未回国子监,反而吩咐书童回了太傅府。
他一路上眉心紧皱,思索着将行之事。
回到府里,宋夫人有些惊讶,忙打量着他:“明隽?怎么这个时间回家了?莫不是病了。”
宋明隽摇摇头,任由她查看。
宋明隽有些晃神,梦里母亲脖颈处鲜血淋漓的画面浮在眼前,让他眼尾有些红。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有些呆愣。”
宋明隽回过神,抱住面前的母亲。
宋夫人措不及防被他抱到,面上虽佯怒,心里却已然乐开了花,儿子大了以后还没这样亲近过她呢。
宋明隽放开她,扯出一抹笑:“母亲,祖父在家吗?我有些事与他商量。”
宋夫人见他无事放下心来,嗔怪道:“你祖父在书房。”
宋明隽点点头,抬步往祖父书房走去,眼里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