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蓉花甚美,可花败后其蒴果却有毒,正如世间美人,远观惹人爱怜,离得近了,总要死无葬身之地。”
清雅幽静的厢房内,弥散着说不清的香味,非是深嗅都能轻易让人迷醉,可是伴随着上首端坐的美人一字一句吐出的惊人字眼,让人只觉遍体生寒。
低垂着头的柳程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不退,“贵人名冠京城又得官家心爱,白矾楼能得朝廷准允大兴土木少不得贵人缘故,我等小民不过只求活命,贵人何故与我等为难?”
“柳程,你混说什么!”
“王娘子,无碍。”
缓缓起身行至下首,名动京城的名妓李师师唇角笑容丝毫未改,缓缓俯下身瞧着自始至终都未肯抬头的小子也是轻笑出声,“见惯虚情假意的浪荡子,如你这般实在,倒也难得。也无怪流云央我庇护,同宗的姐弟,总是相像。”抬眼看着颇有几分惊惧的王婆,美人如花的面庞上笑容已尽数消失,“周厨物尽其用是白矾楼之福,只是药食同源,伤了人身堕的是整个白矾楼的名声,徒不教,师之过,王厨虽陨,身为师娘,尽教导职责是应该。”缓缓转身行至原处坐定,入目所及手边一口未动的饭食,轻巧舀了一口鱼粥到口中,新鲜美味唇齿留香的滋味在齿边萦绕,可李师师手中的汤勺却丝毫未有再来一口的意愿,
虽是夏日,王婆却只觉后背冷汗涔涔,想到方才那周阿大一脸不服的架势,心头的怒意也越发大。
若非她亲子早夭,如何能轮得到周阿大这个外人承继老头子的手艺,这许多年这混账东西贪财好色的名声东京城皆是知晓,若非蔡京大人顾念外彭大掌柜用惯了人手,白矾楼后厨之首的位子,他如何能做到今日?
从前他贪墨克扣后厨的银钱便罢,如今居然真敢在食材中加入这害人物什,属实罪孽!“老身定会处置妥当,姑娘且安心。”瞧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李师师,念及方才至于门口便被婢女赶走的周果子,王婆到底还是没忍住,“阿大虽糊涂,果子这小儿却是老妇一手拉扯大,姑娘切莫将他与那混账老子一般看,小孩子家家总是”
“本姑娘还有话要与柳家小子说,王婆且回吧,”
“··老身多嘴,姑娘恕罪!”
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后首离开,颇是狼狈的架势让李师师眸中的轻蔑之色更甚,看着下首还是跪地的柳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流云阿姐的弟弟,也是自家人,有了今日这一遭,那些人也该知晓轻重,日后若有事,来寻我的婢女便是。”底下之人依旧无动于衷,李师父师也是低笑出声,“人活于世,总不免择利而为,世间脏乱,想要独善其身绝无可能,能有可依靠的亲眷是好事,太过避讳,伤的只能是亲人之心。今日这早饭我也没甚胃口,赏了你吧。”
“你这,是从李姑娘那处回来。”
狭小的隔断间内,鼻尖似有若无的香味让原本还躺着的李二毛瞬间一跃起身,方才行至的柳程却不做声,径自只是从袖口掏出已是包裹好的油果子递到李二毛跟前,“这般珍贵的好物,平白被扔了属实可惜,我方才经过后院那头见着这这好物,便一路带了回来。”
“你是说你无传唤便去了那院子后首?”
原本还是嬉笑的李二毛瞬间一脸紧张瞄了眼周遭,确定无甚动静方才压低了声音,“满东京城谁不知晓她是官家的女人,白矾楼奉旨扩建不也是有她的缘故,还有那周邦彦大人因着她的缘故死在江宁府都不得还,市井小话传了这数日官家都不肯转圜心思,我们是什么身份,你真不要命了居然敢去她的地儿!”
“你若再不吃,这油煎果子被人瞧见,可就真说不清了。”
喷香的果子虽是凉了,可香油的滋味近在咫尺却依旧诱人,咽了咽口水,李二毛到底是没忍住一把抓过来一番狼吞虎咽连外包的纸上一点子油渣都舔了个干净,柳程早是倒了水递过来,眼见着李二毛一口“咕咚咕咚!”全数喝下也是默默起身,倒是终于缓了过来的李二毛也有些急,“你这又是去”
“二东家那处等着回话,我且去瞧瞧。”
二东家?彭西么?
眉头紧紧蹙起,李二毛随即也是飞快将周遭收拾妥当便出了屋子。
白矾楼比之任店占地更大,除却经营餐食,更多也是供给世人娱乐。虽还未到午饭时候,接连在一处的高台上早已是遍布各色艺人,歌舞杂耍皆有,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除却来白矾楼消遣的客人,就连官兵状打扮明显是有修缮公事在身的也时不时驻足观看。
原本便是热闹的舞台,因着难得一见登台的京城第一名妓李师师突然登台,原本便是人流攒动的内里越发人满为患。
原本顺着路道眼见着后厨已近在咫尺的李二毛竟也被人推着硬生生是往回倒了很长一段路,越发焦急的他步子不住加快,可窜流的人竟是力气更大,眼见着一个不察就要一个踉跄跌倒,一左一右突然多出的胳膊却是眼明手快将他整个人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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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矾楼处不养闲人,我那哥哥要是瞧见你这般,便是不去任店寻说道,工钱定也是要克扣。”
“白矾楼气派我兄弟二人今日才亲眼所见,二东家心善,定不会怪罪。”
拐角处空挡足够容纳二人站定,柳程紧紧扯住李二毛也是站定,彭西轻笑,手却是从李二毛臂膀处松开,“我彭老二从来都是有恩必报,柳程,你不必点我。”斜睨了眼一脸呆滞的李二毛,彭西的面色越发玩味,“白矾楼名列东京七十二酒楼之首,任店处再如何,总是越不过,都说眼见为实,若是任店处果真不愿待了,与我说一声,这点面子,我彭老二还是有!”
“·······”
“后厨那头你我若再耽搁,就真是不晓事了。”
柳程轻飘飘一声瞬间将李二毛随彭西飞远的思绪拉回,方才彭西明显话里有话意在挑拨他如何听不出?
只是,虽然心知肚明柳程绝不会与他不利,可他二人相交相知这许多年,如今又被从任店处一道派往白矾楼处,柳程却明显背着他做了许多,平心而论,若果真无动于衷,他才真是块顽石。
心头的不舒坦越发大,可李二毛到底也不敢耽搁紧随柳程一道往后厨去。离中午饭店虽还有一个时辰,可早是烟熏火燎的灶房内诸人早已忙活开,各在其位竟是丝毫都插不下手的架势让李二毛也难免羡慕,
任店处后厨虽孙二娘一贯泼辣,可到底也难免有疏漏。如白矾楼这般默契十足,倒真是不足。
“任店处前阵子那生鱼片人都说与从前不一样,今日来了新鲜江豚,你二人处理了露一手让我等瞧瞧。”
“爹,你不是说那好物要给儿”
“能让孙二娘改了脾气收徒的小子,自然有几分真本事。好马配好鞍,好的食材当然也该配好的厨子。你小子今日糟蹋了老子一锅羊杂还不够还要来霍霍旁的?”
周阿大对着亲儿子气势十足,原本便是安静下来的后厨眼下更是只能听到锅灶被热气蒸腾和灶膛中火苗燃烧“劈里啪啦”声。
李二毛再傻也看得出周阿大是故意找茬,可想起几个时辰前周阿大一脸“和颜悦色”点名要收他为徒的承诺,本是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下,“程哥儿,要不你就给大伙儿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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