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但见天已擦黑,天曜皱了
眉头:“你练吧,我先回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都没给雁回一个反应的时间。
雁回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抬头望天,算算日子,她倏尔想起,对了,今天又是满月之夜了。在上一个满月之夜里,天曜还在铜锣山中,那天晚上,他可是扑倒了她,在她嘴上咬了好大一口。今天晚上,是天曜的劫啊。
雁回忍住了心头的情绪,没有跟着天曜一同回去,一直练到月上中天,她才回了房间,经过天曜房门的时候,雁回不由自主地停顿脚步,她倾耳听,却没有听到天曜房间里发出一点动静。知道天曜是个善于隐忍的人,雁回在心头默默叹了声气,抬脚回了自己房间,但一进房间,雁回便是一愣。只见天曜蜷缩在雁回的床榻之上,裹着她的被子,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他都呼出了缭缭绕绕的白雾。他宛若一个生病的孩子,无依无靠,只能借助被窝汲取一丝温暖。竟是跑到她这里来了!
“天曜?”雁回唤他,可并没有得到天曜的回答,她见天曜的睫毛上似凝起了寒霜,心头一抽,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去触碰他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是比寒冰还要刺骨的凉意。
他身体里,得有多冷啊!
雁回心里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能这样,不能再对他有更多的可怜了,但是她的手掌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贴在了天曜的脸上,想
给他一点自己所拥有的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看着自己贴在天曜脸上的手,雁回心里还在挣扎她要贴多久这个问题时,天曜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抓住了雁回的手。他的手也冻得好似冰块,雁回告诉自己要把手抽回来,要不然待会儿他就得把她拉到床上去了,可她这个念头还没完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天曜果然手上一用力,径直将雁回拉了下去。双臂像是找娘亲的孩子一样,自然而然地将雁回抱在了怀里,紧紧地勒住,用力得几乎让雁回听到了自己骨头的声音。
上次天曜犯病的时候,雁回没有恢复法力,她挣不过也逃不脱,而以她现在的修为法力,要推开如今的天曜,那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如今……她却不想那样做。这个怀抱宛如冰窖,勒得她浑身难受,雁回根本就没法好好睡觉,可转念一想,抱着她的这个人,可是比她还要难受十倍呢。想想他的过去,那些独自走过的二十年,雁回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环住了他,将他抱住,手掌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睡吧睡吧,不痛不痛。”就像哄小孩一样。大概是狐媚香的作用吧,雁回想,一定是狐媚香的作用吧。毕竟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忽然就开始……心疼起一个人来了呢。
翌日清晨。
天曜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雁回半睁着翻着白眼的模样,
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嘀咕:“睡吧睡吧,不痛不痛。”天曜真的有一瞬间是想把丑成这副鬼样子的雁回踹下床的。但他很快就忍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了雁回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拍着他的后背,一拍一顺,像是在抚摸着什么小动物一样,又轻又柔。她就这样强撑着睡意,安抚了他一宿。
天曜嘴角微微一动,他往后退了退,这时才发现,他的手尽然还紧紧地攥着雁回的另一只手腕,待得他一松手,雁回手腕上的皮肤都白了一圈。
他这个动作让半梦半醒间的雁回浑身一震,然后立即睁大了眼睛:“怎么了?嗯,又怎么了?”
天曜轻咳一声:“你压到我衣袍了。”
雁回青着眼睛看了天曜好一会儿,然后才道:“你这不废话吗?这床那么窄,我和你睡一堆,肯定会压到你衣裳啊。”她不满地爬下床,嘴里愤愤地念叨道,“真是陪睡还被嫌弃,不讲道理也不讲道义,下次月圆之夜就算你哭着爬过来求我,我也不给你抱着睡了……”
天曜背过身,又咳了好几声,昨天冰得不行的耳根子,此刻却让天曜觉得有些微微地发烫。
雁回没好气道:“我都让你了你还不下床来,我还打算趁这时候早睡个一两个时辰补补眠呢,咱们今晚可是要去盗龙角的,我要是不能打,你顶上?走开走开。”
天曜也没别的话,连忙利落地下了雁回的床,跟有刀在
割屁股一样。
雁回也没客气,都没等天曜完全站好,她就直接爬上了床,裹了被子,扭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在天曜的注视下睡着了去。
天曜沉默地看了雁回许久,一时间有点不敢置信刚才自己竟然被嫌弃得连话都说不了一句,那么赤裸裸的嫌弃!
天曜摇头笑了笑,转身打算回房好好洗漱调理一番,可脚步还没动,便有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
天曜一愣,对于这样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感觉到熟悉,于是也没有将她甩开。
雁回的手便顺着天曜的手指一路找到他的掌心,握住,探了探,然后她便没再犹豫地收回了手:“正常了。”被窝里传出雁回懒洋洋的沙哑声音,“走吧走吧。”
天曜却觉得像是有个火种留在了掌心一样,一直烧,一直烧,直到他回房洗漱调理了内息之后,那股灼热的感觉也没有消失。这大概算是雁回这个姑娘,为数不多的温柔吧。可也正是因为是她平时太不懂温柔,所以一旦有哪一天体贴起来,便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招架呢。天曜握了握掌心,黑眸微垂。
雁回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自己收拾了一番,又去与弦歌和凤千朔对了一下时间,这便叫了天曜一同向天香坊出发了。雁回算好了时间,在凤千朔的品酒宴开始的那一刻,她与天曜从后门闯进天香坊。如
今天香坊没了凤铭,留守的不过一些仙门的弟子而已,要对付他们雁回自是觉得轻轻松松。
也确实如天曜和雁回所料,他们闯进天香坊的时候仙门弟子尽数来挡,但哪里挡得住雁回,这世间能真真修好仙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要让那些“凤毛麟角”来看门,可不是那么容易。
仙门弟子被雁回几个青丘的法术击退。
本来雁回还觉得有点心虚,怕被人看出了端倪,但很快就有仙门弟子自己吼了起来。
“她使的是狐妖的法术!”
“不只是狐妖的……那是……九尾狐的法术!是青丘的九尾狐!”
这一叫,所有人无不胆寒,谁没听说过九尾狐之威,那在传说中可是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大妖怪。果然没一会儿,那些所谓的仙门弟子该跑的跑该逃的逃,谁也不敢正面和雁回交手了。
但见所有人丢盔弃甲地从她眼前跑掉之后,雁回身为曾经的同道,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修的都是什么窝囊仙啊,我要是他们师父,先自己了结了这群废物,省得放出来丢人现眼!”
天曜只淡淡斜了雁回一眼:“何人不是俗世中人,你道是人人都像你这般不畏伤,不惧死?”
“我这是叫有责任心有骨气。”雁回言罢,顿了顿,“回头要有机会让你见了我大师兄,你才知道什么叫榆木脑袋不怕死。”两人一边说着,径直找到了天曜
感应到的龙角所在的院子。
他们来了三次,这一次,终于是踏进了这院子。照他们的想法,此时在忘语楼的凤铭应当是听到了天香坊出事的消息了,他该急着往回赶了,天曜只要进了院子,取出龙角,将它好好地放回身体里面,然后只要等着凤铭回来,收拾他就行了。
但一推开院中屋的房门,天曜脚步一顿,雁回也是立即往后退了三步:“糟糕。”
屋中光芒倏尔大亮,一声清脆的啼叫直上天际,雁回堪堪结出了个结界,挡住了面前声音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