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回到日本,没有经过多少盘查顺利回到家中,一家人抱头痛哭了整整一天,因为他的回归,他的父母好几天没有去炸鱼店经营。达哈苏带给他的虎骨酒和肉松、人参、灵芝在船上被偷了,为此他疯了一样在船上寻找未果。父母劝他东西丢了不要紧,他安安全全回家就是万幸,全家庆幸田下被善良的中国人救下,一家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乐中。
刚开始太郎非常宝贝那把弓箭,邻居孩子想要看一眼必须经过太郎的许可,想到这些,田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某一天太郎军训回来,一群穿着军装的小学生看着挂在墙上的弓箭激烈的争论起来。
一个叫谷川的小学生说:“我们大和民族才是最优秀的,我们的武士刀才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支那人的武器只是打鸟用的。”
“对!我们的武器才是最无敌的!”其他几个附和着。
“太郎,你不能把支那人当朋友,教官说了,支那人的地盘本应该是属于我们的,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夺回来。”
“我爸爸说支那人非常善良,他们救了我爸爸,给我爸爸养伤,还送给我弓箭!”太郎说。
“你爸爸是叛徒!他是大日本帝国的叛徒,他满嘴谎言。”谷川义愤填膺看着太郎。
“不许污蔑我爸爸!”太郎一下站起来把谷川推倒,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第二天太郎回家看了看那把弓箭,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快乐。
第三天回来也是如此。
后来他把那把弓箭收了起来,每天回家在院子里练习武士刀,练习格斗。
这天,太郎回到家里,看到被军部关起来八个月的爸爸回来了,他浑身是伤坐在那里,爷爷奶奶都在哭,妈妈也在厨房抹眼泪。他进门后只是说了句:“我回来了!”随后冷漠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太郎!看见你爸爸回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失礼?太没教养了!”爷爷大声斥责着太郎。
太郎进了田下房间,跪坐在田下面前说:“对不起!”
田下伸手摸了摸太郎的头:“我不在的这八个月过得怎么样?继续军训吗?”
太郎点点头说:“爸爸,把那把弓扔了吧,它现在是我家的耻辱。”
太郎说出这句话,田下一点不吃惊,这几年日本政府是怎样教育儿童的,他回来后才看的更清,他的心感到隐隐作痛。
“太郎啊!你还小……”
“我都小学二年级了,我已经是合格的儿童战士了,我已经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我比谷川他们都勇敢,可是就因为我们家有支那人的弓箭,还有身份不明的爸爸您,所以,我只是乙等兵,谷川根本不敢杀鸡,却是甲等兵。”太郎对田下泄着不满。
田下压着悲哀与愤怒盯着仅仅九岁的儿子:“身份不明的爸爸。。。吗?这么说你敢杀鸡了?”
“是的!我战胜了死亡,长大后我也要像那些勇士一样为天皇尽忠,为帝国奋战,我会杀死那些胆敢反抗我们的支那人,鲜血才是绘制太阳旗最好的颜料。”太郎坚定地回答爸爸。
厨房的惠子听了儿子的话,紧张的用手捂住了嘴巴,爷爷奶奶坐在那里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爸爸身份不明?你听谁说的?爸爸是日本最优秀的地质专家,怎么就身份不明了?”田下的愤怒开始显露,他痛恨那些人对他的污蔑诽谤,痛恨他们给天真无邪的儿子灌输这么可怕的思想。
“谷川听他妈妈说的,他爸爸说队友都回来了,你却留在支那将近一年,甚至把重要资料弄丢了,说你是叛徒,说我是叛徒的儿子,如果没有背叛天皇,你藏那块闪光的石头干什么?”
田下嘴唇哆嗦,他回来听说浅野疯了,是因为那群人继续逼问那个笔记本的下落,要继续派浅野和宫本带人去找,而且听他的同学山本说趁支那军阀混战抢地盘之际,天皇也考虑用战争的手段抢夺资源。他想到了金矿所在地,想到了老猎人一家,才把那块金矿石藏好的,没想到却因此被关了八个月,而这八个月是儿子送给他的重逢礼物。
他嗓子嘶哑的说:“太郎,爸爸不是叛徒,不是他们说的罪人,你听了中国人在狼嘴里救下爸爸的命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叫他们支那人?为什么还要相信那些人的话?爸爸没有对不起日本……”
坐在卡车里的田下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湿润了。
太郎,太郎到底是去了台湾还是朝鲜?难道他也到中国吗?他到了中国会怎样对待中国人?想到穿着军装毫无畏惧的太郎坐在卡车上向追着灰尘跑的惠子挥手的那一幕,田下又深深的忧虑起来。
“咣当!”“吱!”装满新兵的卡车稳稳停在了码头,一条轮船鸣着汽笛在等着他们。
站在船上,田下望着家乡方向心里默念:“爸爸,妈妈,请照顾好自己,惠子拜托啦,我走啦。。。。。。”
“当年归家一身尘,如今戎装又出征,田下君既然穿上军装就不必对家乡恋恋不舍啦!”宫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田下身边,并且很谦逊的和他说话。
田下看了他一眼转身眼望大海惆怅的说:“宫本君啊!你不觉得滑稽吗!军部为了赢下战争,凝聚日本的一切力量投入到战争机器里面,他们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像你我这样的地质专家居然要遵从‘战时需要’破格授予军衔,这简直是世界级别的笑话,我们居然能成为少佐、中佐,看起来军部的任命书需要打印机才赶得上用啊!”
宫本说:“天皇用心良苦啊!”
田下冷笑:“哼哼。。。专家少佐,真滑稽啊!”
“虽然现在说这话很不合时宜,但是,田下君我还是想问一下当年金矿石的事。”宫本说。
田下长长吐了口气说:“宫本君,我们是老同学,又是老同事,马上又是战友,你怎么也来逼问我呢?”
“不是逼问,田下君您也看到了,浅野君疯了,勘探队只剩下我和你两个人了,我对地质勘探的着迷程度和田下君一样的,甚至过田下君。死于狼口的那些队友,他们对于矿藏勘探的研究难道不该受到尊重吗?”
田下转过身直视着宫本说:“八年前我已经交代清楚了,那块金矿石是在回日本的路上捡的,为什么我说笔记本被狼群撕咬后找不到了,你们都相信,可是不相信金矿石是捡的?”
宫本说:“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如果是捡的,你不会把它藏在你家柜子里,并且用盒子珍藏起来,如果不是你儿子拿出来交给军部,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藏起来?你明白找到这个金矿不光是对天皇的忠诚,也是告慰我们那些队友!告诉他们死得其所!我们终于找到天皇最需要的金矿了!你是怎么做的?田下君!你到现在还在说谎!”他越说越激动。
田下压低声音说:“你是想把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过来吗?我问你,浅野君怎么疯的?你们怎么从狼口里逃脱的?难道真是档案上记得那样简单吗?他们那群白痴亲眼看到过一群狼围攻我们时多惨烈吗?那么浩瀚的森林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宫本君带着精神出了问题的浅野君就那么活着出来了?”
“你不是逃回来了吗?”宫本说。
“我不是自己逃生的,是中国人从狼嘴里把我夺回来的,这点我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呢?谁救的你们?”
宫本躲闪着田下的眼睛,田下接着说:“为什么浅野君看着你时眼睛里都是愤怒与恐惧?你对他做了什么?”
宫本不说话了,一会儿他长长叹了口气说:“田下君,对不起,我们都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