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贞一木一呆。
因为有了一位监督员,为贞一木很老实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礼,背包也背在身上,当锁好门时不由得愣一下,但是冰冷的钥匙串握在手中,他稍微视线向斜下方看,就能见到樱子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愈加柔和。
收好了钥匙,他有些惴怯不安地道:“……那我们就走吗?”
他所想的是樱子只是来看他,而没有想为什么学生一个人找到了这里,尤其到目前为止都是樱子在做主导,抓着为贞一木就兴致冲冲地走。
一路上重演了他们第一次出去玩时候的场景,都由樱子带着他乘车、换乘,最终到了车票上的车站。
年长的大人坐上车,正好是靠窗的位置,车外很矮很小的孩子冲他招招手,看到他已经坐定了不能再跑,扭头就走,迈着小短腿跑起来,好奇地打量这四周,路边派送挂坠的玩偶人送给她一只小企鹅,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接到手中,还被玩偶服装下的人摸了摸头,又继续前行。
为贞一木的肩上被拍了下,后座的妇人向他借一张纸,因为怀中孩子的嘴边吐出一些水沫,看来是肠胃不舒服,他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而在再向窗外看时,樱子已经跑到了街头,背对他越走越远。
为贞一木低头笑笑,他手中还捏着上车时樱子送给他的信封。
信封的样式精美、花纹可爱,粘住封口的是一枚圆圆的红色贴纸,以为以为里面会是学生写的信,那样厚厚一叠,看来感情很深厚、对于他的离开十分不舍,但是拆开一看……
他先是一愣,之后立马脸颊上发烫,为了不失面子,抬起手臂遮在眼前,热气上腾怎么也止不住,要说哭笑不得但也有许多的感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热了,才很为难而又带笑地把信封揣回去,珍重地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他看着车窗外,看见路上的车水马龙,人人皆笑或闹,又看见透明玻璃上自己眼眶似乎微红,笑得柔和,而不是畏怯小心。
【作者有话说】
樱子:……我是不是被骗了(呆)
为贞一木:啊,不是?(大脑死机……救命!救命!!!)
十二月二十七日。
今天出了太阳,小孩子就需要多晒太阳才好,多多补钙,但毕竟是女孩子,有纪给她涂了防晒霜在脸上、脖颈和手背,这才让她一个人跑去庭院,坐在了秋千上。
东京下雪的时间只有那一夜一天,到第二日就不见了,转为细雨,偶尔才天晴,樱子坐在秋千上,没有抓两边的铁索,而是抱着怀里那只丑丑的墨绿色毛绒玩偶,慢慢蹬腿,一摇一晃。
她在发呆,脑袋里放空了什么都没有想,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看到膝上、地上的光,看到光线在墙角划下轮廓,那是墙边灌木的影子,墙壁上横着几条歪歪斜斜的线,是架在空中的电线,它们遥遥投下了阴影。
当视线越过许多的房屋,天空上有着舒展的、菲薄的云,像是烟雾那样仿佛一吹就散,樱子慢慢地呼吸,没有在外面坐很久就抱着玩偶上楼,又坐上了柜子旁边高高的椅子,趴在柜台上拨通了已经熟记的号码。
“……雅各布,”樱子的一根手指戳在自己的脸颊上,十分软,一下就陷进去,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五条会喜欢揉她的脸,下一次,有下一次的话,她要捏回去。
电话接通,在唤过对方的名字后,她不说话了,很笨地想不到什么,但是雅各布十分明了地道:“我记得的,今天是您的生日。”
温和低沉的笑音从听筒中传递过来,樱子知道木质的桌面上有点凉,但还是把自己贴上去,被冰了一下就忍不住受惊地睁圆了眼眸,可是又觉得很轻松,“雅各布!”
雅各布带笑地应道:“怎么了呢?您有了自己的心事,”而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证明行走于地上的天使开始真正长大,她此前经历过许多、流浪在世间,但无有真正与这个世界相处,就无法增长心智、获得自我。
自我是什么?它可以浅显地理解为一种意愿。
而这只自由的小蝴蝶在从前未有过,她不理解,也不懂得,天真且蒙昧,只是固执地走在路上,途径一站又一站,但不停歇的旅途会带来劳累、损伤幼小的翅膀,在人们看到她时,她已一次次远离,站在了距离此世遥远的地方。
在似乎可以称之为命运的某一日傍晚的海滩上,认真且肃穆地描绘景象的蓝胡子大人,他看到天使降临,又在同一刻欲要回归天国,于是追逐上去,出声拦住了那位自由的使者。
“我亲爱的姑娘,”他笑得欢欣且愉悦,仍旧是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这一刻的场景似乎与初见交汇,但雅各布知道的,这已有了极大的不同,他们现在遥隔万里,而她的身上也多了许多的生气,就如每一个年幼的孩童一样,生机勃勃、烂漫天真。
“——您是想要再度启程了吗?”
似乎一下连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樱子很轻地呼吸,她想不到对面的蓝胡子大人正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什么也没有想,安静地发呆,像是整个人都要像蒲公英那样,因为一阵风而飘摇飞散,又或者像是在冬日里哈出的一口白烟,一下就散去。
她有一点,想把自己藏起来。
因为,被看见了。
被看见的话,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接收到源源不断的‘反馈’的信息,那些人们都在想什么,他们的眼睛里有没有她,而又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又为什么要靠近她,一定要递过来他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