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仍旧是佣人来带她洗漱,她坐在小板凳上慢慢刷牙,一头蓬松柔软的棕褐色头发被温柔地梳理,之后扎起来,吐干净泡泡、漱口完后,温热的湿毛巾就递上来小心地为她擦拭脸颊,她仰着头,目光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等一切完后眨了眨眼,之后跳下凳子。
佣人告诉她说雅各布先生在楼下,她是八点起来的,他也等她一起用早餐。
从自己房间出来稍稍慢跑几步,樱子手搭在过道栏杆上往下看,栏杆和她一样高,更甚顶部高过了她头顶,她就只能蹲下来,从缝隙里看见楼下正坐在沙发上的雅各布,他在看报纸,脑袋后的小揪揪扎得不高,就算胡子拉碴,但其实整个人十分精神,是那种……气质?感觉?
她今天不再看墙壁上绘着的画了,三楼的阶梯是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跳着下去,跳累了后面一层楼就慢吞吞走。
雅各布已经站在了餐桌边,见她来了顺手扯开新定制的椅子,比之前的座椅要高一点,底下增加了一块可以踩脚的板子,坐上去会方便一点,并且可以放脚。
早餐是牛角面包,雅各布面前放着一杯咖啡,闻起来一点都不甜,他给樱子闻过后拿回去,她的甜牛奶也到了,热气腾腾,被除去了腥味,支到唇边抿一口就留下一圈白边,看起来就和白胡猫儿一样,黄澄澄的面包她两只手才能拿住,只能一点点吃。
吃完早饭过后雅各布准备出门,走在花圃中的时候樱子跟上去,他诧异地回过头,然而笑道:“您不多休息么?虽然游戏室还没准备完全,但是已放了不少的玩具进去。”他是好意,希望她能多休息下,毕竟几天后在路上或许会辛苦。
他原以为小孩子都会贪玩一点,会愿意留在洋馆中,但樱子摇摇头,只不远不近地跟着,仰头望着他也不大说话,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折回去,在女孩儿面前弯下腰,“好吧,那么……请问您允许我牵着您吗?”
雅各布的橘橙色的眼眸又弯起,其中宽和温柔的笑意几乎盈不住、快要溢出,他对待孩子总是包容的,何况对于游离在世间、有万分惹人怜爱的小蝴蝶呢?
“您愿意随我去街上么?我们需要为家里添置一些花朵和物品,我也需要更好地照顾您,如您留下的时间更长一点,或许我们还可以请回一位厨师?”
樱子没有应答,只是视线平放,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极小的、柔嫩的手被握在一张大手里,雅各布其实很高大,当他们牵手走在路上时,樱子的胳膊就必要抬高许多,而这样姿势其实算不上舒适的,雅各布停下脚步,向樱子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很是认真也带有一点玩笑语气地问道:“或许您愿意来试一下?嗯,荡秋千?”
他的手臂伸到樱子面前,交握的手分开了,樱子看他的神色中毫不勉强,然后一把抱住,随着雅各布提示的一句“请您注意,要起来了”,她整个人都被带起来,眼眸不由得睁大,下意识地晃了晃腿。
悬空的感觉并不令樱子惊慌,她好奇地以这样的高度打量地下和四周,视野一下拔高就能看到许多之前看不到事物,只是小孩子的手臂力量毕竟有限,没一会儿雅各布就小心地把她挪到了自己背上,单只手握拳在身后支起她的重量。
樱子两手抱住他的脖颈,那头十分蓬松的带卷儿的蓝色头发不扎人,颜色饱和度高,但是并不刺眼,相反柔和无比,只有胡子有一点扎手。
“雅各布,”她小声地唤道。
“哈哈哈……”身下的男人胸膛中传出震动,他笑着回答:“我在。”
他好像很喜欢笑,樱子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被背着走出了好远后,又是一句不大具有什么意义的唤声,“雅各布。”
雅各布体力很好,何况背上的小女孩也不重,甚至于体重较之同龄孩子来说还轻了许多,她轻飘飘的,又不会乱动,好像没有存在感,又或许是相处氛围十分融洽舒适,他从鼻中‘嗯’了一声,仍旧不改宽和:“我在。”
走了好久,洋馆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从富人的别墅区出来,步行大半个小时就是一片商业区,这里的绿化没有来的地方多,但建筑规划得到位,一排排高楼下路边栽种着树木,绿化带里偶尔还能见到小花,今天有一点阳光,到九、十点左右了,风也和暖。
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大多都会看一两眼这一对组合,外国男子和本土样貌的小女孩,然而那种氛围像属于家人之间的,想到这里是租界,之前虽然有过大爆炸,但还是有许多外国人停留或从国外到这里来。
有的家庭中无子会到这里收养孩童,毕竟在战乱中许多孩子早已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只要不在本国登记户口,便连一分钱都不用出,而且不会有什么麻烦纠纷。
看得出来,蓝色头发、蓝色胡子的男人对自己背着的小女孩很是细心,即使女孩儿不笑,但是眉眼间天真稚气,毫无阴霾的模样。
雅各布侧过头问樱子要不要路边摆摊卖的风车,肩上的小脑袋动了动,是拒绝的姿态,但他还是去买了一个——选最漂亮的,亮丽透明的塑料纸被固定在细杆上,是花朵的形状,一共有七瓣,在不大晒人的阳光下呈渐变的七彩色。
已经买下来递到了面前,樱子停顿了一下就接过它,小小地吹一口气,它没有动,而恰好一阵风让它徐徐转动,落在身后的小摊上还有五颜六色的风车和别的玩具,但是都比不上这一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