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开除了!”
樱子站在行人道上种着的树下,远远看着他们,那个任性自我的少年扭头就走,但是、是朝着她的方向。
边走边唔哝着“混蛋大叔凭什么因为这种小事就开除我”、“但明明就是!”、“我一点都不想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有这种空闲时间就是打弹珠玩也好过为别人带去糟糕的垃圾邮件吧”……
那是一张很稚气的、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愤慨的面庞,边说还从自己伸手能够得着的树上薅下一把叶子,一路走就发泄似的撕扯树叶掉了一路。
埋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路过,但是没走出几步就停下,很快地折回来。
少年自顾自地把手里被撕扯得不像样的树叶丢开,一手扶着帽檐,低头看面前的小女孩,好半天不说话。
那是一双即使在昏暗里也显得过分透彻的碧色眼眸,他不大开心地皱着脸,帽子底下参差散乱的头发就像是炸起的刺猬一样,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反正樱子的眼眸里什么也不见,虽说是能映照出面前的人,但总是不含有什么意味的。
他一下扬起笑,眉梢眼角间神采飞扬,脱离了先前闷闷不乐的情绪,活力十足地向她招呼道:“你好啊小孩!”
连珠炮似的蹦出一大堆话,“说起来我好饿,大叔把我赶走可是又没有结工资,虽然是知道我拿不到那份工钱——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规矩’导致这样的后果,但果然还是很不甘心,总而言之我又失去了这一分工作,并且不得不流落街头了。”
少年气呼呼地叉着腰,表达出的情绪反复无常,他突然就弯腰探头和樱子面对面,只差几厘米就会贴上那样子,瘪瘪嘴道:“我好饿。”那双眼睛亮亮的。
樱子还没有怎样反应过来,十分自来熟的少年就缠上了她,“我知道你手里的和果子很好吃,小孩你请我吃吧!”
她想了下,低头不看他,很是随意地就把挂在手腕上的小布袋递给他,被少年一把抱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开心心地拆包装,几下就把全部东西拿了出来,一大把美味棒在地上七零八落摆着,他打开金锷袋子,取出一个就喂到嘴里,腮帮子鼓起。
细长的有时会显得锐利的吊梢眼微微敛起,此时就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甚至比樱子还更孩子气,大口大口嚼着点心,和饿了很久一样,等吃得太急有一点噎到,就拆开她的清茶猛灌,好一会儿点心袋子都快见底才停下,猛呼出一口气。
“——终于、我活过来了!”
活过来的少年笑容满面地接着道:“可是我还想要吃章鱼小丸子呢!在中午我去送信的时候路边就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小摊,虽然我是很想要翘班去买,可是身上真的一円钱都没有了,就只能极其辛苦地去送信——那真的好累啊,是又累又饿!”
所以才不想浪费时间去给人送垃圾信件嘛。
潜台词是这样的意思,毕竟不想要连比自己小、并且小很多的小孩子都误以为自己会是糟糕的榜样。
樱子早在他自顾自坐下吃东西的时候就也坐下了,抱着膝盖对他有一点好奇,为什么他和很多很多人都不一样,就像樱子自己也很任性自我,有的时候可以算作是难缠的小孩,但是一和这一个‘孩子’对比,好像她都是乖孩子。
他把点心袋随意地一折,边上还有一些点心屑落下来,胡乱地把它和别的原本在袋子里的东西一并塞回去,然后挂在了自己手腕上,很是意气风发地站起身。
“快点让我们出发吧,不然老板真的会收摊走人啦。”
一身学生装的少年弯腰,想要把樱子从地上抱起来,大概想体现他的友善关怀,但是一直以来娇生惯养、没有干过什么体力活的手臂没力,相反自己差点一头栽下去。
樱子自己两手臂后撑站起来了,往后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年轻的学生使劲噘嘴,冲她咋咋呼呼地喊道:“你不能跑!乱步大人真的、真的想要吃章鱼小丸子!”
把‘真的’两个字着重强调,他一点不担心对面自己缠上的小孩会误认他是坏人,走过去牵住小孩的手就埋头苦走,对于吃自己想要吃的东西有别样的固执坚持。
“……”
由于被牵着走得太快,神经和动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樱子没走出几步就一下左脚绊右脚,而栽下去的时候还被少年牵着,他呜哇哇地叫着随之向后倒,两个人摔成一团。
对樱子来说,这一跤其实不大重,手上和腿都没有破皮见血,慢慢就自己站起来了,但是看少年就很委屈的模样,睡倒在地上猛然侧身,把自己的披风一揭、盖住脑袋,企图蒙蔽自我,假装事情不曾发生。
就和、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
樱子想了想,“……章鱼小丸子?”很负责地想要请他,在路上她有看到过小吃摊,好像就有卖的。
披风底下是稚嫩且少年气的有一点低落的声音:“真的吗?你真的还愿意请我吗?”
“我很过分的,不仅吃掉了你的和果子,还害你摔了一跤!”是很重的语气,但显然在吃掉别人的点心和害人摔跤受伤之间,他还是认为前者更严重一点。
“章鱼小丸子。”
属于更小的小孩子的嗓音平平缓缓,和很多大人对他的敷衍不耐都不同,十分细弱地,但很可靠。
披风下的脑袋动了动,用他绝顶聪明的脑袋瓜一想——对方是绝对没有在意这一点‘小事情’的,他一下掀开披风坐起来,露出闪闪发亮的剔透眼眸和毫不掩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