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拿起铜盒上放着的细长铜匙,轻轻插入锁中一扭,“咔哒”一声,锁便弹了开来。
铜盒里铺着一层大红锦,锦上是一个黄澄澄的金章。木质的把柄周围,雕着一条不知名的藤蔓,底座黄澄橙的圆形印章上,是一个惟妙惟肖的狼头,眼睛上刻着“鬼方”二字。
印章如此精致,是鬼方族印章不假。可如此重要的物件交给自己,究竟不是十分妥当。本想等投信人现身,问清自己的身世,他却并不出现。为免荼毒鬼方人,她这个鬼方人的后代,无论如何,都应该下这个令,可是下了令,究竟会不会有人听?!
黄金印章之下,有一封言简意赅的信:“公女:属下再次拜托您下令,令后注鬼方王女,其下盖上印章。另外,印章需暂存公女处。”
鬼方王女?她是传言中孪生王孙中的王女?那王子呢,在哪儿?
思忖半晌,她令鱼儿取来一方红布帛,研磨伺候。她则取下一管羊毫笔,蘸饱了墨后,在貔貅砚台一角细细抿了几抿,方提笔在布帛上方正中写下“鬼方令”三字。
三字写完,她轻微蘸墨,左手捋起右侧的肥大衣袖,凝神写道:“各鬼方族人听令:最近频出鬼方人被杀事件,请族人勿信谣言,先安稳度日,待时机成熟,鬼方信号弹连升三日,方为鬼方正式联系方式。此外,亦会有鬼方手谕现身。”
一气呵成,落款为“鬼方王女”,下方是圆圆的鬼方印章。
仔细端详片刻,蓁蓁突然明媚一笑,心道:既然见不着投信人,却可以随这手谕写一封信,问明自己的身世呀!
仅仅转念间,她的心情便如乘风而起的风筝,有种心愿得偿的开心。
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在几上铺平,思绪翩跹,却被开头的称呼难住了。
投信人给她的信中自称属下,而她,身世不明,自然也不敢认这个属下,那究竟该如何称呼才好?
皱眉想了半日,拿毛笔的右手终于凝腕:自己出行洛邑,也曾扮成游侠儿,就按游侠儿的称呼,尊他一声前辈吧。
“前辈:陈国十三公女请问身世之谜,盼前辈百忙之中回复。”
不过短短一句话,蓁蓁写完,却出了一身汗。
默念一遍,她在落款处题下:游侠儿陈小禾。
待得墨迹干了,蓁蓁亲自将红布帛和丝帕卷成细细一卷,绑上丝带,接过鱼儿取来的一根黑色木管,缓缓投入其中,再盖上木盖,一切便泯于无形中。
把木管和铜盒一并交到鱼儿手上,她轻声道:“人多眼杂,先放到饰箱最底层。”
鱼儿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桌上少了精致的铜盒,铜像便突兀地呈现在蓁蓁面前。她把它搬到自己面前,又细细打量半晌,现铜像与阿璃不相像的地方更多。
手在铜像后面无意识轻抚而过,感到一丝凸起,微微诧异,转过铜像,细瞧凸起处,并无任何异常,只是束的丝带挽起的活结而已。
她随意摁了一下,正想转过铜像,却听“啪”的一声,活结处居然向上翘起,露出一个拳头般大的黑洞。呆怔一瞬,随即恍悟:这个铜像是个空心。
右手探入黑洞,四下探寻片刻,她只觉手指碰到一个又软又硬的物件,便两指夹着取了上来。竟是一条叠起的淡红色丝帕,其间夹着一片薄薄的对折铜片,除去铜片,展开丝帕,她不由愣住了,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黑色大字:此心不渝。
真是个痴心人。
只是,此女子是阿璃吗?若不是阿璃又是谁?陈凌与这女子又是如何相爱相知?亦或者,只是单相思?她心内疑惑丛生。
“鱼儿,”她挑眉一笑,对鱼儿招一招手,“东西不必放入饰箱了,有个更安全的所在。”
鱼儿瞧见蓁蓁所指,眼睛一亮,忙把木管和铜盒放入其中。
脚步声响起,朵儿在窗外禀道:“公女,云悦姑姑来了。”
“快请!”蓁蓁起身,右手在铜像后方抚过,只听“啪”的一声,铜像顿时完美如初。
她眸光淡淡瞥过鱼儿,鱼儿会意,忙把铜像搬起,匆急之下无处可藏,只得把铜像放到了床榻一侧的屏风后。似觉不妥,她又把铜像放倒,移入卧榻之下。
阳光透窗而过,照在蓁蓁向外张望的脸上,泛起一层神秘的光芒。等鱼儿安顿好铜像,她方不紧不慢走了出去。
几个弹指后,朵儿在外大声道:“鱼儿,公女要去柔仪宫,命你把那支木槿花金簪子找出来。”
“知道了。”
鱼儿大声应着,手忙脚乱打开梳妆台上的饰盒,取出金簪,匆急赶去正厅。
云悦见到鱼儿和她手中的金簪,不由一笑:“鱼儿倒是麻利得很。”
而似已等得不耐烦的蓁蓁,对鱼儿翻了一个白眼,抛来的眸光却是大有深意:“鱼儿,快点。”
黄灿灿的木槿花簪在蓁蓁右鬓,与她蓝玉般的眼睛相映,衬得一双明眸简直灿若星辰。再加上一袭白衣飘飘,简直清雅若仙。
“公女今日仅凭一支簪子,便已灿若莲花了。”云悦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忍不住出声赞叹着,“就连当年风采斐然的蔡姬夫人,也是不及呀。”
拿着铜镜的晴儿欲回房去,听到云悦此言,不由笑道:“姑姑有所不知,国君和夫人赏赐的饰不少,但公女向来不肯佩戴,又常常将此赏赐奴婢们,奴婢们得了赏赐,封住了口,也就不再多言,任由公女喜欢装扮了。”
“晴儿,姑姑面前竟敢多嘴?!”蓁蓁横睨她一眼,伸手欲捉住她以示惩戒,谁知晴儿早有防备,俏皮一笑,扭身抱着铜镜跑远了。
云悦道:“公女虽喜淡雅素净,但平日也该配些金饰,以彰显国君和夫人的厚爱。”
蓁蓁忙垂附和,表现得乖巧异常:“姑姑教训的是。”
她实不知母亲为何事召自己,云悦又是个唯命是从的主儿,绝不肯泄露半分,心内不由暗暗打鼓:“应是来了外人罢?否则云悦不会打着母亲旗号,要求自己换装、佩戴什么金饰品之类。但从方才自己嫌弃换装麻烦,只应了带金簪子,而云悦居然默认,显示此来人亦非极尊贵之人。”
如此一想,心下释然。命晴儿、归儿守院,鱼儿与朵儿随她去柔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