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教学,更像是在演示自己的解题思路,晏在舒其实很惊艳,因为孟揭的阐述简洁、精准、高效,一点儿都不向下兼容,带着股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关我屁事的态度,偏偏天花板级别的专业性摆在那里,让人一边不爽,一边求知欲大满足,两种情绪互相拉扯,然而这时,药效上来了。
昏沉的感觉是一记闷棍,往她脑子里打进几万只手,再轰轰烈烈地摆起了擂台,晏在舒捏着鼻梁,心觉不妙。
在第三道步骤列出来的时候,她摁住笔尖:“讲慢点。”
孟揭顿手,被打断的滋味很不爽,往前翻了一页:“哪里听不懂?”
晏在舒搓一把眼睛,直勾勾看他:“刚吃了药,很困啊。”
很困啊。
困啊。
那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尾调长,变做了一把岔了尾巴的小刷子,千丝万缕地冒出丝来,再攒成钩子,一下下往孟揭心口戳。
比刚刚头发丝扫过膝盖的感觉更……难以言说。
而晏在舒讲第一句的时候意识到嗓子哑了,第二句话是被钓出来的,出口后,余音还在脑子里回绕,表情有点僵的。
这会儿又没人讲话了。
空调一定是开太高,温度回升很快,在沉默的对视间把距离拉近,他们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点燥热,台灯的光影打在孟揭肩膀,那阴影斜铺,在晏在舒手边淡而暧昧地挥出去。
诡异的气氛又杀回来了,这是今晚第二次。
某种情绪撕扯着两人,试图打破他们之间透明却牢固的壁垒,当然,晏在舒并不觉得是内在感情驱动,而是这灯光、这温度,甚至是一呼一吸营造出来的错觉。
深夜,生病,共处一室,近距离对视,这些词实在是自带暧昧属性,导致明明双方都避之不及,注意力却仍旧不听话地朝对方跑。
越抗拒,越容易进入自证陷阱。
嗡一声,手机震动,二十分钟到了。
晏在舒松开手,借着喝水的动作,驱散这一刻萦绕的……管他什么气氛,而孟揭难得的没有呛她,只是安静在平板上写着步骤,片刻后,把平板转回去给她,指头扣一下屏幕,撂下句杀伤力很强的话。
“听不懂可以讲,不用撒娇。”
第13章撞破
第二天晏在舒起得早,坐在厨房岛台边嚼面包的时候,唐甘的电话来了,说一会儿到小区门口接她,让她别先走。
晏在舒应好,挂掉电话,开始拆第二片面包,肚子里填了东西之后,精神头逐渐好转,也可能是昨天的药药效不错,总之那种昏沉的感觉不见了,头也不晕了,只剩喉咙还带点儿哑。
往面包片上抹酱的时候,晏在舒往楼梯口看了眼,犹豫片刻,抽出一只新盘子,洗干净手,戴上手套,叼着面包片,哼着曲儿地给孟揭做了个三明治。
味道不晓得,反正看着挺鲜亮。
做完,她转身把冰箱上的留言板取下来,写——昨晚谢谢你。
***
吃了早饭,晏在舒就上楼收东西,临出门时,唐甘又说进环岛路的路口正堵车,还得二十来分钟才能到,让她别急出门,天儿特热。
于是晏在舒又退回来,把窗子开了一道缝,再往书架边的沙发一倒,摊开手,闭着眼睛放空自己,她喜欢这种充电方式,可以把脑袋里的垃圾信息倒一倒,腾片地儿,接受新的东西。
闭目养神的时候,挨着书架的手突然带点儿痒,有种轻微的触碰感,晏在舒慢慢睁眼,在清晨的光线里,看到花砖上空悬浮的灰尘颗粒,那颗粒带轻微颤动,像被什么震起来了。
紧接着是第二下,她转过头,确认是书架上一只毛绒摆件在动,幅度很小,乍一看压根注意不到。
很奇怪,既没有地震,也没有大型车辆行经门口,空域也是干净的,晏在舒起了身,开始逡巡这座老洋房,第一时间想的是某种灵异事件,或者是类似某部电影里高维空间的“ghost”,也或许是一些监测不到的地动现象。
正在胡思乱想,步子已经转到地下室入口。
她知道房子里有个地下室,但没有进过。
看这门的模样,应该有些年了,门上的漆略显斑驳,浮纹还是上个世纪流行的那种样式,门把手更奇怪,锃光瓦亮的,像时常有人开关。
尽管多少电影都告诫过你,不要开门,不要回头,不要接听电话,但探索欲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她握上把手时,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不规律的震感,像……门后边藏着只正在哈气的大怪兽。
把手徐徐转动,锁眼里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砰!”
一记巨大的撞击声照脸劈过来,晏在舒险险扶住了墙,胸腔猛力一撞,惊魂未定地抬头,视线直直落到五米开外的人。
天杀的。
孟揭在练拳击!
***
负一楼竟然是座下沉式庭院。
做了传统庭院景观设计,靠东面有一方露天水池,往上正对着的就是晏在舒没去过的后院,里边布置得更好看,清雅,素净,摆件都是有年头的,书画为主,大花瓶大屏风这些器物都没有。
临水的走廊里,黑色拳击袋还在摇晃。
孟揭头发都湿了,尖梢滴着汗,沿着手臂线条往下落,站在五米外的地方,眯眼看她,手上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那股被突然打断的不爽就明晃晃摆脸上。
晏在舒站半梯处,定了神,平了惊,说:“我当地下室有什么刑侦剧情节,大清早打拳,你精力挺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跟昨天晚上的病猫样儿完全不同,战斗力恢复了,反应力也来了,该道的谢该示的好都说完了,今天就该回到两个人相处的舒适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