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今在位的君上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身在皇位,享有了旁人不能享有的一切,拥有无上地位,天下子民都是他的,他却几乎不曾为他的子民做出过一件值得歌颂赞扬的事情,既昏且庸,致大黎几十年衰弱颓败,他唯一有用的就是在面对赤漩强敌时决定了以永昌公主为帅、以喻尺夜为将。
“你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用做好运就都是你的,什么都不必考虑所有人便都对你俯首屈膝,你说自己在皇族中最卑微,骨子里其实还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觉得自己理所当然享有一切,最好我们三跪九叩把你迎回皇都,尊你为正统,让你享受无上尊贵却不必顾虑任何人的生死荣辱、痛苦挣扎,对吗?”
南宫及路脸色煞白:“你、你胡说,你又用你那一套教训我……”
“因为你活该被教训!”
南宫及路呼吸一滞。
喻尺夜冷冷道:“我绝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有丝毫上位的可能!”
他不想再看到大黎再历经几十年的颓靡积弱。
南宫及路嘴唇抖动着,还想再说什么。
“浪费时间。”
喻尺夜却不想再跟他掰扯下去了,若说半个时辰前他还对这个表弟抱有一些同情怜悯之心,那么现在他只觉得待在这里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想一想怎么给宿怀行最后的毁灭一击。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完美的人,也不在乎身上有没有污点,为了想要的结果还可以不择手段,”他道,“我要大黎四境无乱、国泰民安,管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歪理,星河剑会把挡在盛世昌明之路上的人全部斩除!”
凛冽剑气自其眉宇间直劈而出,斩断了南宫及路所有的诡言狡辩。
……
营帐内亮着灯烛。
喻尺夜掀帘进去,练清竹正坐在灯下,身上披着他的一件麒麟赤袍,旁边置两个酒盏,手中拿着刻刀,在一块木料上随意比划着,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独有的闲适悠然。
看着他,自己的心绪便会平静柔和起来,喻尺夜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抚摸他身上的那层光。
练清竹抬眸,对他展开手臂露出笑容:“抱。”
喻尺夜几乎是飞扑过去,与他抱了个满怀,心里也满满当当,甚为充实。
此刻少年情态不加掩饰,威武名将隐去了锋芒,在心上爱人面前尽情展露热烈与柔软。
练清竹揉了揉他的背,起初还算正常,后面就渐渐变了意味,手指如同奏琴一般拨弄,顺着脊骨一路朝下。
喻尺夜笑道:“做什么?”
“描摹你的骨骼,”练清竹道,“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喜欢,但近来最爱这一处,想把它拓印在我心里,让它更加清晰。”
喻尺夜:“若是挑起了火,却如何是好?”
练清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挑的,自然我来灭。”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再胡闹,他俩也不是一碰面就会时时想着那种事,咳……练清竹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引他轻松开怀。
“这次雕的是什么?”
喻尺夜坐在练清竹身边,拿起杯盏喝酒,还是醉虚一梦,可以让人变得畅快自在的美酒。
练清竹递给他看:“猜一猜。”
目前只是粗粗雕出了一个轮廓,还看不出真实模样,但喻尺夜只看了一眼便猜出来了:“我。”
练清竹道:“什么样的你?”
喻尺夜摩挲着那木料,心中动容:“战场上的我。”
“玄甲在身,剑气在心,”练清竹的手指慢慢抚过木雕,就像抚在喻尺夜身上一样,他的眼里也全都是他,“威势不可阻挡,自可诛尽残寇,扫清寰宇,尺夜的每一种模样我都喜欢,当下的模样更是珍贵无比,因此辗转反侧难解倾慕之情,心痒无比,便忍不住下刀雕刻了。”
喻尺夜抑不住嘴角上扬,看着他的眼睛,一语双关:“我也喜欢。”
心意相通,神魂相合。
有人敬仰战场上杀敌护国的他,有人惧怕身披铠甲时煞气满身的他,有人又指责他虚伪和冷酷……也有人说你的每一种模样我都喜欢。
只要有这一句就足够了。
两只抚着木雕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们的路是正确的吗?
我们去证明它是正确的。
练清竹端起酒杯,道:“敬将军一往无前。”
……
全军整装待发。
正值天气和暖,耀阳为铠甲铺上了一层夺目的光芒。
白衣国师十指之下奏出激昂战曲,赤袍将领弹剑相和,他们共鸣一段旋律,以激起所有将士的锐气。
桃花映利剑,琴曲催热血。
一曲罢,喻尺夜伸出手,练清竹会意,飞身跃上他身旁的战马,与他并辔同行,平乱霖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