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分批次运送?”宁参赞道:“之前的人道援助通常都是分批次,这不算办法。”
李露白将手机上与况南衡的聊天记录调出,上边是况南衡依据文件罗列简单指出的急需器械与专科医生,“我们把最重要的给了,其余的仍旧安排,只是等到开大会前再派遣。”
“我也这么想过,只是总统那边的意思,是坚持要一次性内全部到位。”宁参赞颇为头痛。
“总统与副总统,谁对我们更友好?”李露白问。
宁参赞道:“副总统,他的儿子还在我们国内留学过。”
“第一批的物资是食品等刚需,通过航班转运到达,度极快,但是医疗器械庞大繁多,空运很难一次性到位,我查阅联合国往年数据,医疗器械类物资多走海运。”李露白分析道:“南丹没有入海口,走海运原本已经慢了半拍,从别国港口空运到南丹又是几天。”
宁参赞有些惊讶,“你小小年纪,想事情这么周全的?”他赞许道:“不错,物流方面就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了,紧要物资先送到,次要物资用海运,卡住他们以防两头倒。”
李露白又道:“那还要再麻烦宁参赞去副总统处多加斡旋,我想您与我是想到一处的了。”
宁参赞点头,“你放心吧,南丹这头有我坐镇,你在后方安排妥当就是。”
这些天都在忙碌,吕殊那边进度也不错,联合国大营那边还算配合,常常回来后吕殊老当益壮,非要和士兵们比赛篮球,找不见人。朱巴的网络不大稳定,几经折腾,总算也能将时效性的消息及时传回展处。
偶有空闲的时候,齐萱就拉上李露白去看朱巴的风俗人情。接触后会觉这里的人民不像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么冷漠。在篝火前,面对陌生的李露白,面对齐萱的长镜头,他们也会露出淳朴的腼腆,他们会围成圈唱着当地的民谣,拖李露白加入,假如是吕殊跟着来的时候,他会表露出极大的兴趣,不待邀请便迫不及待的加入他们,他是在这片大6待过的人,有些情结的。
这天黄昏的时候宋副司长跟李露白打了个电话,或者应该称呼,驻联合国代表团的副大使。
副大使先称赞了一番李露白工作成果,感叹了好几句,最后沉默半晌,才说道:“如果你一直留在南丹负责对接,可以想见最后会做得多好,只是……”
只是南丹不是驻联合国代表团,这里没有觥筹交错,只有枪林弹雨,随时有丧命的可能。纵然驻联合国代表团展处于李露白而言,会是一笔辉煌履历,但从真正暗涌浮动的国际冲突前线淬炼过的李露白,才是根基稳固,锐不可当的李露白。所以副大使才会欲言又止——李部长的女儿是不可以身处这么危险的境地的。
李露白反而沉静,“大使,我也正想跟您汇报,或许我可以留在南丹。”
副大使稍作沉吟,“我必须告诉你,根据开源信息显示,南丹方面已无力制止国际势力介入,以大使馆获取的信息来看,智库跟相关部门一致认为南丹战争箭在弦上,《内参》已经下,这里是新势力角逐场,一旦事态失控,他方势力有了可趁之机,很有可能会复刻二十年前我们邻国的战争事变。”
有传闻戏谑过外交不过是推杯换盏的灯红酒绿,在对外方针未改前,连他们自己偶尔也会自嘲。今非昔比,暗流已汇聚成磅礴风浪,随时会席卷喷涌,如果说硬实力是支撑国际平等对话的前提,那作为软实力的外交,就是绵里藏针的立场拉扯,信息化的展使得他们需要站在风云变幻的百舸争流处。
李露白换了只手握手机,抽了张纸巾擦干刚刚那只手出的汗,“二十年前我的妈妈没有临阵退缩,3年前我的哥哥义无反顾,我深知国内的战略布局,愿意与身处这里的同僚坚守不退。”她的声音平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副大使在那头啜了一口茶,“大国崛起的路上从来没有喝彩,只有伺机而动的连天炮火。”他最后说道:“我会拭目以待。”
过后她给况南衡也打了电话,打过这通电话后,李露白就不大说话了,一直沉沉的。
近赤道的纬度,南丹的傍晚时候与国内很不同,天光暗下来时,日落的天际云雾翻涌,晚霞的阳光迸射出粉紫光晕,有如一片粉雾海,接壤了踱上墨蓝的天空。李露白索性从屋子里搬了张木制小椅子到廊下,温差明显,低垂的风凉浸浸拂过鬓边,吹乱了丝。她后仰闭眼,让黏在耳后的丝也能因风垂下,晚霞的粉紫光晕薄薄铺在她的周身,不远处军人们活动的声音或近或远的传入耳中。
大约是来南丹时见到的就是它平和宁静的模样,除去潮热的空气,一切都令人心生惬意。
血液因为这个姿势冲向头脑,有些胀时,李露白撑起身体,抬头睁开眼睛,蓦然间映上荆楚的脸庞,只隔咫尺——他悄无声息的挪了张凳子坐到了跟前。荆楚好整以暇,并不后退,像是在看一个玩闹的孩童,反倒是李露白吓得一个趔趄,险些带倒小木椅。
“你们军队教轻功的?”重新坐稳的李露白扶着头不满道。
荆楚向后靠,抱着双臂,他遮住了霞光,陷入的逆光抹去了他硬朗的轮廓,让他格外深沉,“你什么时候离开?”
李露白将小木椅后挪了半步,存心给荆楚不痛快,“我也说不好。”
荆楚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李露白几乎以为他生气时,他突然抬头,正对李露白双眼,眸光如鹰隼一般,“这里不是国内,不是你纸醉金迷的外交场,是随时可能爆交战的前线,炮弹也会落到我们的营地来。”
李露白承接着荆楚的目光,并不躲避,那眼神里却平平静静,不是荆楚以为的会反抗。
她眼里有一种破碎的光芒,沉静的破碎,像是深夜里被风折断的蒲草,听不见声响。荆楚从未现过,一个女孩子也会有这么深寂的眼神,没有波澜,却让人沦陷。
“我知道的。”李露白只回答了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