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他调侃,即便被调侃的对象还是自己。
“是啊,那可如何是好。”玄旸哑笑,又将青南的手抓住,十指相扣。
地中王族举办的飨宴一向奢华,权贵阶层总是乐意在飨宴上向宾客展示自己的财富。
这令人咋舌的财富,甚至体现在切食肉类的刀俎上,漆俎绘制繁复的图案,有着斑斓的色彩,令人赞叹,与漆俎搭配使用的厨刀通体黝黑、质地坚硬,刀柄镶嵌彩石。
那些用来盛酒的彩绘双耳罐被仆人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生怕稍有不慎给摔坏了,这是来自遥远的北地器物,经由贸易获得。
玄旸姐姐玄昭雍容华贵,胸前佩带项饰,项饰由淡黄色海贝与绿松石组成,华美璀璨,它们亦是远方之物,来自东方的绿松石,来自东海的海贝。
姐夫文贞身穿象征王族身份的朱袍,手腕上有一件吉金片制作的腕饰,髻上插着一件玉笄,玉笄用都山玉玉料制作,都山玉出自江皋,吉金片来自高地。
这些来自远方的奢侈品成为权贵阶层的身份象征,他们掌握着珍贵资源,他们拥有的一样样物品,寻常人根本无法获得。
宾客们会惊叹,会羡慕,对飨宴留下深刻的记忆,对举办宴席的主人倍感敬意。
玄旸参加过无数次飨宴,再奢华再铺张的场面都见过,不仅不拘谨,还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玄旸饱餐一顿,向服侍宾客的仆人招手,立即有两位仆人端着陶盆和陶壶过来,提供清水洗手。
地中的权贵进食时特别讲究礼仪,而礼仪需要学习,远来的客人往往因为不熟悉而窘迫不安,生怕自己在席上做出错误的举动,惹来笑话。
但总有聪慧的客人,会暗中观察,暗自学习,表现得体。
阿九用随身携带的小玉刀将盘中的烤肉细细切片,再用骨箸夹起,拌姜汁、沾酱,放入口中食用。
一系列动作相当优雅。
隼跖用锋利的吉金匕将一只卤猪肘剁碎,吃法豪迈,大口吃肉,大口饮酒,他的装束华贵,姿容英伟,显然没人敢嘲笑他举止粗鲁。
青南参加过帝徵的飨宴,习得文邑宫城的礼仪,他小口呷酒,不露痕迹地打量参加飨宴的客人。
来赴宴的客人除去旅人与使者外,还有文邑的权贵与及他们的子女,有五六名盛装少女赴宴,她们都坐在丝帐里,偶尔丝帐被掀开,能窥见一张张昳丽的脸庞。
“她是帝女,真是位美丽的女子,我听闻她被帝徵许配给玄旸。”
隼跖看向丝帐,又瞥了玄旸一眼,他用双手做出合拢的动作,以便青南能完全理解他说的话。
他说的是青南正在留意的女子,那名女子身穿朱袍,胸前佩带由玛瑙、绿松石与玉玦组成的项饰,举止稳重,神情淡定,不像其他女子时不时窥视帐外的宾客,窃窃私语。
“你和主人家认识,又见过帝女,不是第一次来文邑吧?”青南用地中语夹杂着岱夷语陈述,试图让对方听懂。
所以隼跖能受到主人家的邀请,并被安排坐在尊客的席位上。
隼跖点了下头,回道:“我以前来过。”
他后面还说出一长段话语,但是青南没听明白,两人的交流仍存在障碍。
隼跖是高地人,能说地中语,青南是羽人族,能说岱夷语,两人来自天南地北,无法交流才是常态。
隼跖见青南听不懂他的话,便伸出两根手指,在木案上做行走的动作,青南正感到疑惑时,忽然见玄旸探过身来,挡在两人之间,他转述:“他在邀请你,邀你去白湖,你想和他去白湖吗?那个手势是同行的意思。”
青南看向帝女文瑤,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玄旸一眼,他特意用羽人语说:“你告诉他,我会考虑。”
“别说胡话。”玄旸低语,握了一下青南的手。
青南的手放在木案下,玄旸握他手的动作不明显,不至于被人瞧去。
“隼跖,觋鹭当时就在五溪城,和我一起,我想白章不会想再看到他。”玄旸代替青南回拒,他的神情严肃。
“请转述我的话,对地中人来说,羽人族似乎只活在传说里,人人都想亲眼见识。我相信白湖君会像其他国君那样款待觋鹭,我能担保,觋鹭会在白湖受到礼遇。一路上我会护他,护他去白湖,护送他返回文邑。”隼跖的言语恳切,很执着。
他想将青南带去白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玄旸将他的话一字不漏转述。
青南认真思索,才回道:“多谢邀请,我不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