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知从回忆中抽出身,笑道:“没。没什么。”
她顺手取了一碗小青菜,捋了油后便要往白米汤里倒。
安安着急了,伸手要去推宝知的肩:“啊,我不喜欢青菜。”
宝知毫不理会,直接倒了下去,随即绿叶便在白水中完成了又一次的重生,舒展着脉络四处漂浮。
“做饭的人是阿娘,”宝知一面搅拌,一面惋惜道:“可惜了,安安不会做饭,若是安安会做饭,那我们都要听安安的呢,安安不想吃青菜,那我们都不能吃青菜。可惜了。谁让今日是阿娘上灶呢。”
原来掌勺之人是家中霸王!
安安震撼不已,后便暗地里潜心钻研,新婚之夜,新妇尚且娇羞不已,便见院里丫鬟端来碟碟菜肴,甚是美味,待夫君回来后尚且夸赞数句,第二日见舅姑时才知——那竟是大少爷亲手而制。
可现在的安安才及大人膝盖,哪里分辨得出真假。
邵衍叹了口气:“别逗他。”
“我偏不。不行嘛?”
“好好好,都依你。”
没什么含量的对话,甚至没有什么意义,可宝知就嘴里嘟囔,要引得邵衍来哄她,就像是令月之乱前。
她约他去书舍。他半分旖旎也不敢存,只老老实实看阅手中的《金玉英雄传》,她倒是颇有书舍主人的狂气,想方设法同他接触,要么是将头抵在他肩上,要么便是揪着他的袖子摇晃。
在暖阳洒下的冬日里,净说些没滋味的话来逗他。
“真是本好书,对吧?”
他心跳快得要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拉她又不敢,只讷讷回了些拟声词,落音后又心底懊悔于方才的木讷无趣。
可她却笑了。
笑得那般好看。
看得他眼睛酸,心口烫。
过去快五载才知晓,原来那时起,他的患得患失便是空忧愁。
邵衍总为她莫名的游离而惶恐,失落于她未说出口的秘密。
现下她能选择自己,明日便会选择旁人。
那陌生的词汇、具有说服力的逻辑,以及美人垂眸时的放空。
便是安安出生后,他仍时常半夜惊醒,总担心她可否在无人知晓时羽化飞仙,徒留他一人。
有些事,只要不问出口,邵衍便当作不知情。 只要不否认,便是默认。
默认她爱他。
现下才知晓,她未说出口,但早已表现出来,表现于手心的薄茧,表现于指甲边的倒刺,表现于锅里滚烫的青菜粥,表现于她无内涵的问与回答。
宝知随手抽了托盘,将另一热好的炖肉同包子摆上,便让邵衍抱着安安回正堂。
待到现在,邵衍被喜悦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只可惜安安吃得太慢。
偏偏日常作严母的人此刻倒有天大的耐心,漱口过后便支着手肘托着下巴,一心一意看安安细嚼慢咽。
罢罢罢,反正人就在这边,早晚会知道的。
这样想着,两顾无言的等待都有趣许多。
安安却是故意的,往日里爹爹一早便上值,奶妈子将他抱至主院同阿娘一道用早膳后,阿娘便领着他背“凡人主之国小而家大,权轻而臣重”。
可下头进进出出那般多的人,哪个不是来分去阿娘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