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身边一日不除奸佞,裴衍自认一日不得安眠,想来,寻药的事要暂且放一放了。
与秦妧商量后,一行人当日即改道,留下四名隐卫先代为寻找药草。
为了尽快赶回皇城,他们在临近的城中买了马匹,弃了马车。
经过两个月的练习,秦妧在骑乘上没有吃力,方向感也大大提升。
雪霖则被裴衍背在身后,傻傻地望着一纵即逝的沿途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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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亮,刑部大牢内落针可闻,裴劲广倚在床角望着细窄铁窗外即将下沉的月,想起年轻时鲜衣怒马的往事。
当年,恣意洒脱,没有勾心斗角,是他最开怀的日子,后来,他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友尽、情尽,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忽然就有些悔恨了。
牢门前传来锁链声,狱卒端着托盘走进来,“先生,小的来给您送早饭了,都是热乎的,快起用吧。”
两菜一汤,还有米酒,裴劲广哼笑一声,“伙食不错,至少不是残羹冷炙。” “昨夜小的话重了,还请老先生别介意,那都是演给敬成王看的。”狱卒为他斟了酒,还像模像样地为他夹菜,讨好之意明显。
裴劲广扯了扯腕骨和脚踝上的枷锁,端起酒,习惯性一嗅。
像是看出他的疑虑,狱卒笑道:“先生放心,不是鸩酒。”
说罢,还往自己掌心倒了一捧,当着裴劲广的面饮下,又拿起备用的木筷,一一试菜。
裴劲广敛眸看着,“我已失势,巴结我可没用,还白费了你的酒。”
“小的也不是巴结您,就是心虚,不敢招惹大人物,想跟您赔个不是,以免遭殃。”
遭殃?那要自己可以出狱才行!裴劲广自嘲地摇摇头,接过酒,一口饮尽。
狱卒又为他斟酒,道了声“慢用”,便躬身退了出去。
裴劲广没有动饭菜,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仿佛酒比饭菜能够解忧。
倏地,一只飞虫落在颈间,他抬手拍开,挠了挠被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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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官署中,杜辅趴在书案上小憩,今日虽休沐,但内阁还有堆积如山的案牍等着他过目,根本无暇休息。
自从内阁少了裴衍,他的担子愈沉重,估摸着天子是不打算允他致仕了。
花白头的老者侧脸枕在手臂上,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却在这时,听见了门侍的惊呼声。
“启禀阁老,刑部那边来报,裴劲广出事了!”
闻言,杜辅腾地站起身,差点打翻案上的公牍。
听完门侍的禀告,他吹灭烛台,匆匆赶往刑部大牢,被铁栅栏挡住了去路。
栅栏外全是内阁六部的官员。
这时,两辆马车驶来,刑部尚书和肖逢毅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拨开人群向里走。
见到两位股肱之臣,刑部尚书带着他们一同进入牢房,将其余人挡在了外面。
牢房内,太医们正在为皮肤青的裴劲广救治,三人了解过情况,得知裴劲广的脸上和颈间有几处咬痕,乍一看像是蚊虫叮咬,但咬痕微微黑,显然是毒虫所致。
太医院院使朝杜辅、肖逢毅和刑部尚书一一颔,“现时已经迟了,耽误了治疗,毒已入体,必须清毒。”
杜辅站在牢房外,看向细窄的网纱铁窗,黑瞳隐现波澜。此事绝非巧合。
可何人能操控芝麻大的飞虫入牢叮人?而且,牢中那么多囚犯和狱卒,毒虫怎就叮咬了裴劲广?
肖逢毅双手搭在身前,默默退到边上,隐在了晦暗的光线中。
这时,院使用小镊子从裴劲广的伤口中夹出一根极细的毒刺,惊讶地张了张嘴,按着自己丰富的经验分析道:“这毒虫应该被酒气吸引。”
“夜里和今早负责看守的狱卒呢?送酒必会经过他的同意,毒虫很可能是他带进来的!”刑部尚书有些脸臊,还有些气愤,裴劲广是在刑部大牢出的事,圣上必会怪罪。
下属回道:“那狱卒轮值,正在召回。”
杜辅看着不省人事的裴劲广,忧心忡忡。按着以往杀人灭口的惯用手段,那个狱卒应该是个被操控的傀儡,且已经潜逃,或是被灭口了。
果不其然,从那狱卒家赶来的刑部官员回复说,人已经失踪了。 杜辅看向刑部尚书,“在老夫看来,大人应立即命人全城尽搜,不落一处。”
士大夫的府邸需由圣上肯,才能搜查。刑部尚书朝杜辅拱拱手,没再做耽搁,匆匆入宫。
一个时辰后,裴劲广的毒清了,人还处在昏迷中,虽暂无性命之忧,但据院使判断,裴劲广未必能够醒来。
杜辅等人当然希望裴劲广醒来,他还要承担自己的一切过错。但无论醒不醒来,他都已经身败名裂。
晌午时分,大批侍卫展开了全城搜捕,声势浩大,却是无果。
因着凶手未落网,裴劲广又昏迷未醒,处决的时日被延长。
当裴衍等人回到皇城,已是半月之后的事。
杜辅紧紧握住裴衍的手,双眼赤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
而小太子更是没有顾及储君之威,直接扑进了裴衍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