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灏怔忪之际,床畔的女子忽然压了过来,打落了帐帘。
“二爷,春宵苦短,及时行乐,方可破忧愁,别纠结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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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云聚月遮蔽皎光,投下一片黯淡。裴衍从快要燃尽烛火的偏房内睁开眼,将早已睡熟的秦妧往上提了提,让她更为服帖地窝在自己怀里。
女子睡靥甜美,被长压出几道痕的脸蛋白里透粉,裴衍盯了会儿,低头便要吻上,却听正房那边传来“咯吱”一道开门声。
他转头,从故意留着的门缝中看清了走出来的窈窕身影。
隐于暗处的眸不再温煦,透露出凉薄。
通过檐下的六角纱灯,他隐约瞧见女子的袖口有些血迹,不知是女子流出的还是裴灏的。
不过,见女子没有邀功,也能猜出一二,大概是失手了。
而片刻后,就印证了猜测。
额头冒血的裴灏一瘸一拐走出正房,费力推开从暗处走出的几个护院,四处寻找着裴衍的身影。他声带破损,不出声音,一双眼却赤红,有些被逼到份儿上,想要鱼死网破的狠劲儿。
可仅存的体力也已耗尽,他轰然跪地,单手撑着地面抬起头,恰好面向敞开的房门,也现了里面的两个人。 桃花眼微眯,他忍着头晕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却在下一晌再次倒地,额头的血遮挡了左眼的视线,一滴一滴落在土地上。
若非伤了自己,如狼似虎的小冷梅是不会收手的。
看着被裴衍抱在怀里的秦妧,裴灏只觉刺眼。他不知秦妧是昏睡不醒还是香甜入眠,但有一点是不争的事实,她已嫁人,成了侯府的长媳。
那些用娟秀小字写下的书信还未泛黄,她在信中的柔情软语却成了最毒的鸩酒。
并非不知她当年蓄意的接近是怀了私心,可他还是愿意完完全全地接纳她,若说对小冷梅怀了一份怜悯,对她就是十成十的怜爱,也甘愿成为她摆脱伶俜的棋子。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重捶。
他恨啊,恨裴衍横刀夺爱,恨家人愚昧被蛊,也恨自己羽翼未满任人宰割。
多种仇意交织覆盖,他想要嘶吼谩骂,却怎么也不出声,此刻,也切身领会到卧薪尝胆的真谛,实不该将愤怒泄在无用之时。
那些日子里,喊破了喉咙,也传不到裴衍的耳中,徒劳无益。
“裴衍——”
他掐着喉结出气音,喉咙愈干痒,却是无济于事。
一门之隔,裴衍单手揽着秦妧,用另一只手重燃灯芯,在火光燃亮时,用指尖弹出一颗糖球,飞落在裴灏脚边。
从外观看,很像少时兄弟间挣着吃的润喉糖。
裴灏红着眼看向屋里,喉咙处噎了三个字——假惺惺。
可他不出来,脑海中同时浮现出昔日的场景。
那年十岁的他从裴衍手中夺走一颗润喉糖,快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站在石阶上顽皮地挑衅着。
裴衍当时什么也没说,可隔日就拿着一把糖塞进了他的嘴里,还温笑着问他够不够吃。。。。。。
从那时起,他隐约觉着,长兄看似温良,实则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若按此推之,长兄现在对他实施的诸多报复,也未必是因为卫岐,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夺”走过秦妧。
但这与他何干?
当年敬成王意欲与侯府结亲时,仅仅考虑的是府中的庶子,是秦妧自己拿了主意,主动接近了他这个嫡次子。在这场婚事中,他算是被动的一方,裴衍为何单单报复他?
这时,负责照顾裴灏起居的老汉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糖球,忐忑地递到了裴灏嘴边,“二爷快吃吧,对嗓子有好处。”
裴灏盯着糖球,面色不善。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扭头不理时,裴灏竟张开了嘴,含住了那颗糖球,连同鼻腔倒流的液体一同吞咽了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颤着手,在土地上写下几个字:饿了,上菜。
老汉惊讶不已,赶忙跑向灶房准备饭菜。世子有过交代,不能饿坏二爷。作为仆人,不管兄弟俩的感情已经破裂到何种程度,也不管世子要如何处置二爷,他只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事。
此举,连静坐房内的裴衍都觉诧异,可转瞬恢复淡然。
而与此同时,与秦妧相触的右腿上倏然传来湿热,他垂下眸,掀起衣衫,双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血……是来了小日子吧。
扯过搭在榻围上的薄毯裹住秦妧,他不再耽搁,起身向外走去,月白的裾摆上有片鲜红的血渍。 懂得都懂,却无人敢多瞧一眼,除了还杵在原地没力气回屋的裴灏。
望着兄嫂远去的背影,裴灏紧抿淡唇,掩在袖中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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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车驶离农舍时,拂晓已至,夜风徐徐,吹散了许多纠葛。
山路很是颠簸,秦妧揉着眼皮醒来时,现小腹上覆着一只手。她刚想动,却听见一道疲倦的声音——
“给你捂捂,别乱动。”
秦妧慢吞吞趴了回去,直到回府才现自己弄脏了男人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