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暗沉如兽的眸光往隔壁狱房看过去,落在对面气度矜贵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嗓音低沉问裴清允:“如此明显的通敌证据,裴枢相不命人去沈府拿人吗?”
柳泉是在试探,裴清允云淡风轻道:“一封假的书信罢了,裴某倒是想听听柳大人的说辞。”
柳泉呵笑:“裴枢相这般笃定书信为假?”
裴清允看了慕知意一眼,淡淡道:“她费尽心机偷走书信,不然柳大人以为她为何要归还。”
慕知意:“……”
过分!
两间相挨的牢房静默了片刻,柳泉再次阖上眼眸,低沉的嗓音在牢房内响起:“我与柳舒之间是十七年前的恩怨了。她与我同父不同母,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并不亲近。”
“恒阳侯乃长公主独子,她嫁去恒阳侯府乃是高攀,日后等着她的将是无尽的荣华富贵。我的亲妹妹柳婉心中不忿,就想取而代之,可那时柳舒与恒阳侯两情相悦,亲事也是陛下亲赐。”
“自然不能正大光明的退婚。母亲偏颇妹妹,就命我寻来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将他安插在柳舒身边,”柳泉叹了声:“这男子就是她的随行侍卫曲慎,我给了他一笔银两,让他引柳舒前往普山寺。”
“我带人去到的时候,他们二人虽共处一室,却并未有肌肤之亲,为了亲事能顺利换人,母亲就让人在街头巷陌散布谣言,说当时是捉奸在床。”
“后来,这事就成了真。”
慕知意眸光一寸不错的盯着柳泉,她听的认真,口中低喃:“既是两情相悦,父亲为何不信她呢?”柳泉没有听到她的低喃,接下来却给了她答案:“这件事发生后,柳婉就设计爬了恒阳侯的床,这才有了之后的亲事。”
慕知意乌黑睫羽颤动,垂眸不语。
对于柳泉说的这些,她早就猜测了无数遍,心中并无太过悸动。
只是,每当她想起当年这件事发生之后,柳舒经受了什么时,总会心中堵塞,眼眶抑制不住的发热,那时的柳舒没有了母亲,继母待她不善,她的名誉受损,妹妹夺了她的亲事。
就连两情相悦之人都不信她。
这些都不是一个十七岁女子应该承受的。
她的情绪很重,心中的愤恨也很重,只想再拿起铁鞭去抽打柳泉,让他为当年的事赎罪,只是,她虽被愤怒情绪裹挟,裴清允却是清醒的,他抬眸看了柳泉一眼,语气平和问他:“若裴某未记错,沈将军的夫人在回京时就失了记忆,柳大人为何还要如此陷害她?”
柳泉黑黑的眸子在散乱发丝的遮挡下微微一沉,随后道:“她是失了记忆,可沈将军一直在为她遍寻名医医治,若哪一日她都记了起来,以沈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我自然怕她会报仇雪恨。”
裴清允眉心微动,薄润的唇勾笑,随后看向慕知意,温声问她:“还有想知道的吗?”
慕知意对他摇头:“没有。”
裴清允起身,走出狱房外,吩咐青松:“去查今日都有何人接触过柳泉。”青松应是,正欲离开,裴清允又唤住他:“带去密室,让施有道继续审问。”
青松带着柳泉离开了,这处的牢房里只剩下慕知意一人。
如果裴清允现在也离开的话。
慕知意问他:“为何让青松去查柳泉接触过谁?”
裴清允走回狱房,与她解释:“柳婉是他的亲妹妹,你想知道的不过是当年那桩事的真相,柳泉是聪明人,他大可挑拣着和你说,可他却将柳婉做的事都一并吐出来。”
“他今日必定收到了什么传信。”
裴清允不是一个自负的人,能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这件事大概就是这样了。
慕知意不敢往下去想,只对他‘哦’了声。
裴清允观着她,语气平静道:“而且,他若句句为真,你又是如何出生的?”他这一句话把情绪低沉正陷入自己情绪的慕知意瞬时惊起,抬眸瞪向他:“裴怀瑾!你不许胡说。”
就算是事实,他也不能说!
裴清允见她避讳此事,也就不再提,从怀中取出一罐伤药,边落座边与慕知意道:“坐下,我给你上药。”慕知意垂眸看向他手中的白玉药罐,随后又看向自己手腕前的一道擦伤。
“不用了,小伤。”
裴清允抬眸看她,眸光中带有几许不容置疑,嗓音平淡道:“入了夏容易感染,你在牢房里还不知要待上几日。”
慕知意:“……行吧。”
她坐下,将手腕伸给裴清允,随口道:“我明日就能出去。”她知道,皇后娘娘把她关在这里来,是为了让她更好的审问柳泉,不会让她在禁军司久待的。
裴清允不置可否,只垂眸用帕子认真给她擦拭手腕处的伤,随后温热指腹沾染了药膏,在她擦伤的位置轻轻按揉。慕知意就这么看着,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只被裴清允悉心照料的画眉鸟。
裴清允此刻对待她,就像对待那只画眉鸟一样。
慕知意心中忽觉不安,裴清允近来——好似不太对!
随后,他的指腹边按揉在她的擦伤处,边与她道:“日后若来禁军司,让人去寻我,”他抬眸看着慕知意:“薛同山进禁军司需要人情,出了事施有道护不住你。”
他嗓音微沉:“慕知意,你为何不来找我?”
慕知意:“……?!”
她该来找他吗?
“如此小事,怎敢劳烦裴枢相。”
裴清允眸光深邃,盯她一眼:“裴某以为,我与郡主,该是比他人相熟。”裴清允并不生气:“日后,莫再找薛同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