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琛懶得回答,喉間散漫地發出一聲喟嘆。
安奕太清楚這是什麼動靜。過去很多個夜晚,嚴琛都會伏在他耳邊發出這樣撩人的喘息。
可他不死心,又問一遍:「你……是不是叫了別人?」
「你這是管到我頭上來了?」嚴琛煩躁地推開腳下那人,冷聲說了句「滾」,繼續數落:「還敢掛我電話,無緣無故玩失聯,安奕你真是有長進。」
「我剛才……手機沒電關機了。」安奕低聲解釋。
嚴琛不買帳:「你當我傻逼好糊弄?還他媽小安哥,你最好別讓我查出那是誰。」
「我、我最近一直在做代駕,那個是客戶。」安奕心虛地屏住呼吸。
「你開過幾次車,就去做代駕?真這麼缺錢,我給你的卡你不會拿去刷嗎?!」
嚴琛越說火氣越大,惡狠狠丟下一句「等我回去收拾你」,就掛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熄滅的一瞬,安奕的眼睛也黯淡下去。
接下來幾天,他沒再出去跑代駕,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在醫院陪護安雅。
他仔細考慮了下秦牧野的建議,網購了一台二手拉胚機放在家裡,晚上如果失眠,他就披著衣服在房間裡做陶。
尤其是安雅入倉前一晚,安奕根本睡不著,奧沙西泮加量到一粒半都無法讓他安枕。
他做了整整一晚的樣品,買來的幾袋陶土全用光了。天亮時,腳邊躺著各式各樣的胚體,大多為殘次品,只有零星幾件經過進一步修坯,達到了安奕預期的效果。
他一一拍照發給秦牧野後,洗澡換衣服,出發去醫院辦手續。
林譽明當天一早要進手術室,匆忙來病房和安奕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安奕一個人跑上跑下辦手續,像擰緊發條的機器,絲毫感覺不到疲憊。
領藥排隊時,他低頭正在看入倉通知單上的流程和注意事項,肩膀忽然被人輕輕拍了兩下,安奕遲滯地回頭,竟是秦牧野。
「剛才遠遠瞧見背影就覺得有點像,原來真是你。」秦牧野微微蹙起眉,「怎麼黑眼圈這麼重?」
「沒怎麼,」安奕打起精神,問他:「你來這是……?」
「哦,送個朋友上班。」秦牧野看他手裡提著文件袋和外套,另外還有待會兒要交給藥物處的核對單,「你先去旁邊休息會兒吧,我來幫你拿。」
安奕連忙擺手:「我自己就可以,你該忙就去忙吧。」
「我今天挺清閒的,倒是你,臉色一點也不好。」
秦牧野從他手裡拿過藥單,再把安奕輕輕推出隊伍,「快去坐一會兒,萬一等下你倒了,護士還得來搶救你。」
安奕推脫不掉,拖著腳步去了旁邊的椅子上休息。
沒多久,秦牧野提了兩大袋藥回來,安奕急忙起身上去迎接,秦牧野卻拿著東西躲了一下:「我幫你吧,東西太多你拿不了。」
安奕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他,奈何移植病房那邊又在打電話催藥,他只能帶秦牧野一塊上樓去。
秦牧野幫忙把藥物移交給護士登記,又忙前忙後辦了許多其他手續,給安奕減輕不少負擔。
安奕對此十分感激。
「說這些話就太見外了,我可是把你當朋友的。」
秦牧野看他臉上倦色濃重,擔心道:「你真沒事嗎?怎麼一大早還發了那麼多樣圖給我,該不會是連夜做出來的吧?」
安奕向他保證:「都是有靈感的情況下認真做出來的,絕對沒有敷衍趕工的意思。」
秦牧野笑道:「我什麼時候說你敷衍啦?我都很喜歡。」
安奕鬆口氣:「你喜歡的話,我等明天去買點好的陶土,再來重做上釉。不過燒制的話對溫度要求很高,我需要找更專業的……」
「不急的,」秦牧野打斷他,「你踏踏實實慢慢做,我能等。還有,我推給你的那幾個朋友,他們的也不用趕時間,等你處理完醫院這邊再說。」
安奕點點頭:「謝謝。」
「別再謝我了,」秦牧野眼神柔軟,顯得無比真摯,「是你自己有才華,我幫你也是不想看你太辛苦,更不想看你明珠蒙塵。」
安奕在他眼裡看到了一些曖昧的情愫,腦海中不禁閃過嚴琛慍怒的臉龐。
他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秦牧野點到為止,表情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現在想必用錢的地方很多,如果你的作品能入得了那幾個玩瓷朋友的眼,那經濟壓力應該會小不少。所以——你加油哦。」
安奕又要道謝,被秦牧野的一記眼神所阻止,千言萬語最終化成臉上的一絲笑意:「我會努力的。」
「既然如此,那以後就是朋友了,」秦牧野說,「我能多嘴問一句,生病的是誰嗎?」
「……我妹妹,」安奕低聲說,「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秦牧野鼓勵地拍拍他的肩:「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秦牧野提出來要去病房看看安雅,安奕想不到理由拒絕,尤其是在秦牧野今天幫了他這麼多忙的前提下。
於是,兩人便一塊去了12樓。
安雅正在病房裡等待最後的進倉前檢查,在門口就能聽見小姑娘在那緊張又激動的自言自語。
因為不想把焦慮傳遞給妹妹,所以一進門,安奕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甩脫所有疲憊與不安,步調輕鬆、表情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