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舟暗暗呼了一口气,转脸看向陈令延。
尽管心中有了些猜测,但在看清他形貌的一瞬,她的瞳仁还是猛地一缩——
这人就是相国寺的那个杀手!那晚在林间和她交手的也是他!
他和爹爹的失踪干系重大!
与此同时,陈令延似乎也发觉了什么异样,眼中渐渐生出狐疑警惕之色。
没有分毫迟疑,沈妙舟当机立断,身子微微一侧,左手搭上一截刀柄,右手两指猛取他双目,同时抬脚疾踢向他膝弯!
这一下出其不意,陈令延没料到她双手竟能活动自由,更万万想不到她竟还身有武艺,眼珠陡然被她二指戳中,登时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松开刀柄,向后撤身,却又被踹中膝弯,身子猛地向下一跌——
沈妙舟趁势而上,直接夺过匕首横在他颈间,对另外两个将将反应过来的下属喝道:“站住!不然我这便杀了他!”
这两个手下果然投鼠忌器,互相望了一眼,犹豫着不敢动弹。
那晚在林间,她曾和陈令延短短地交过一回手,对他的功夫底子心里有数,知道他力气有余,灵巧不足,直接使了几招空手夺白刃的狠辣功夫,擒贼擒王,这便好办许多。
“让你的人退下,你随我离开。”沈妙舟低声威胁。
“呵,倒是我小看了你。”陈令延双眼剧痛,嘴上却不肯服软,“你想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妙舟将匕首又向他脖颈压了几分,笑吟吟道:“卫凛可还没死呐,你舍得自己这条命么?让他们把所有马匹都牵到大门外去。”
说着,她看向那两个蠢蠢欲动的随从,小下巴一扬:“还不把刀放下?想要了你们主子的命么?”
匕首已经划破陈令延颈间肌肤,淌下一线猩红的血珠来。
“少爷……”
两个随从迟疑地看向陈令延。
陈令延脸色沉了又沉,终于咬牙道:“老七让开,十一去牵马。”
铛铛两声响,两人不得不扔下了手中的刀剑,向一旁退开,被唤做十一的随从转身去了马厩。
不多时,十一牵来了三匹马,候在大门外。
“让他放跑两匹。”沈妙舟对陈令延道。
陈令延神色更厉,恨恨扬声吩咐了下去。
十一犹豫一瞬,只能听令行事,用细梭镖在马臀重重一刺,两匹马突然受惊,嘶鸣了几声,猛地撒蹄奔远。
见状,沈妙舟腕上微微一收,笑道:“走罢,陈家少爷。”
陈令延身量没比她高出太多,沈妙舟右手扣住他右腕脉门,左手用匕首抵住他后心,和他一道往大门外走去。
老七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侧。
此处院子不大,只有二进,走出二十余步便已快到大门口,不料,正在此时,沈妙舟忽听见身后一声清脆短促的哨音,随即惊觉有锐器破风而来,直冲她后心!
她心头一紧,有一瞬的分神,陈令延却好似得了什么指令,趁机猛地一挣,反手向内扣住她左腕,借力卸掉她匕首,厉声怒喝:“我说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铛”一声,匕首坠地,沈妙舟无暇细思,猝然松手转身,想要避开身后飞来的暗器,陈令延却发了狠抓住她不放:“贱人!你今日非死不可!老七!”
“你放手!”沈妙舟腕间剧痛,将将避开身后暗器,眼角突然闪过一抹雪光,有一股凛冽寒风向她直刺而来!
眼见避无可避,她只能偏转身子,以免被直接刺中要害,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未出现,眼前骤然一黑,有人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死死扣进怀里,挡住了那必中的一击。
“噗嗤”一声,刀刃入肉的闷响。
利刃直直穿透了她身前那人的肩胛,堪堪停在她的鼻尖之前,几滴温热黏腻的液体飞溅到脸颊上,激得她浑身一颤,随即就见一股鲜血从匕首穿透的地方涌了出来,顺着刀刃汩汩而落。
一切变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妙舟愕然睁大了双眼,本能地向上看去——
“卫凛!”她失声惊呼。
“别怕。”卫凛低低开口,长指拢住她的眼睛,反手猛地横刀抹向身后人的脖颈,老七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一头栽倒下去。
陈令延也彻底回过神来,捡起地上匕首直扑上前,目眦欲裂:“卫凛!你竟也敢来?我杀了你——”
卫凛反应极快,立时挡着怀里的人向后一闪,可提刀格挡的动作却因受伤而有一瞬的迟滞,沈妙舟发觉情况不妙,当即腾空踢向陈令延右腕,逼得他踉跄着倒退一步。
咣当一声脆响,陈令延手中的匕首掉到地上。
她还要反击,却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数个蒙面人,正将陈令延护在身后,想来刚刚发出那声哨响和投掷暗器的应该就是他们。
就在此时,院墙上一阵响动,倏地又跳下来十余个黑衣护卫,哗啦啦将陈令延等人团团围在垓心,领头的正是长廷。
“拖住他们!少爷先撤!”一个蒙面人见状不妙,忽然掷下一个小丸,院内霎时漫起浓密的白烟来,他低喝一声,猛地拽过陈令延,飞身跃出了院墙。
“站住!”
“贼子休跑!”
护卫随即分成两队,一队跃墙追击而去,一队与留下断后的蒙面人缠斗起来。
卫凛反手护着沈妙舟退到墙边,身子忽然晃了两晃。沈妙舟心一惊,下意识伸手扶住他,“卫凛,你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带伤药?”
卫凛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一双漆黑的凤眸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低声问:“这两日,伤着了没有?”
他声音沙哑虚弱,火光映出他惨白的脸色,额头点点细汗,浸得那双锋利的眉目越发漆黑如墨。
“……我没事。”沈妙舟摇了摇头,鼻子蓦地一酸。
可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