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来自未来的教徒们来说,眼前的场景无异于末日。
一切都在燃烧。壁画剥落、神像焚毁、教徒们的尸体与追补妖的残肢难舍难分。事态探明了,罪魁祸首离去了,他们要做的明明只是离开这里。
可是他们偏偏做不到。
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视野,厅堂中突然出现偌大的魔法阵。
死去的狮鹫追补妖在光芒中消失,随即那光芒中探出千万道金线。它们穿过火焰与浓烟,准确地破除防护魔法,勒断他们的身躯。
有人尝试逃离现场、有人以武器抵抗这看不见的敌人。然而那金线毫无慈悲地收割着一切,影子般难以甩脱。
他们至死也没能发觉,小小的凶手近在咫尺。
忒斯特精密地操控金线,一双眼只管看着诺尔。
无论是白鸟城主、林中猎人还是魅魔女王,他们都接纳了自己的命运,随后才选择各自的挣扎方式,最多钻钻漏洞。
那是神的领域。凡人只能在夹缝中苟延残喘,戴着镣铐跳得更漂亮点。
但就在刚刚,就在他面前,诺尔愚弄了命运。
他无所不知的法师先生,面对神也未曾低头。
诺尔身为异界来客,却无比关心着塔赫大陆的生命。他就地支配魔法,就像支配自己的一部分肢体……诺尔不可能只是个无足重轻的参与者,他更像是深爱这一切的创造者。
这个解释是最贴切的,这个解释是最刺激的。忒斯特全身发烫,他多少年没有如此兴奋过了?
忠诚的仆人见证了奇迹,他将在神的注视下死去。
邦兹祭司见证了“死而复生”这骇人听闻的奇迹,那么对应的“神的注视”,不可能只是暗示他死在教堂。如果,只是说如果,这位目击的“神”真在现场……
“您太了解这一切了,您太在乎这一切了。”
忒斯特无比甜蜜地说道,周围空气灼热,但赶不上此刻他灵魂的躁动,“那款所谓的游戏,其实正是您创造的……您创造了这个世界,对不对?”
诺尔还没来得及从成功救人的喜悦中恢复,他在燃烧的教堂中转身。
教堂内火光耀眼,门外的朝霞却更加夺目。大敞的门框如同画框,将诺尔镶入了鲜红背景的画作之中。
多么温柔的红色,忒斯特想。不是火焰的红,也不是血肉的红。
“您为什么不回答我?”他轻声催促。
诺尔有点无措地动动身体,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承认了。
忒斯特快乐地笑出了声。他把自己变成了诺尔的一部分,谁能想到,还不到一个小时,诺尔也变成了他的一部分——他所苦苦追寻的真相,关于神与世界的真相,必定与诺尔这位创造者脱不了干系。
这难道不比交换戒指和亲吻更有用吗?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他们分开。
见忒斯特的状态不
太对(),诺尔颇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⒏()_[((),我和‘神’这种东西八竿子打不着。”
“你清楚我的力量,我对现况一头雾水,而且也只有这些落后两百年的知识。我只是想说,呃……”
“您想说‘神’不会这么无能。”忒斯特善解人意地接话。
“没错。”诺尔抹了把满是烟灰与血迹的脸,“而且我很确定,我没创造过你,更没创造过生命女神和永恒之子。”
忒斯特收起沾满血迹的金线,他慢悠悠地缠着线团:“既然您这么说,那就这样吧——亲爱的,等这件事结束,你可要多给我讲讲塔赫的故事。”
诺尔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没问题。对了,刚才小皮尔的事……”
“我听到系统提示了,可能因为我们是‘队友’吧。”
忒斯特耸耸肩,眼里仍存着笑意,“我大概能猜到你的处理方式,你不必解释。”
说罢,忒斯特脚跟磕磕黑影:“本恩!”
狗崽一样的影狼探头探脑地爬出来,忒斯特翻身跨上影狼,对诺尔伸出手:“现在我们该去做正事了。再晚一点,日蚀盾的资料该烧没了。”
“哎?!”
诺尔如梦初醒,他连忙看向邦兹祭司的尸体——刚才他光顾着救人,没想到这一茬儿L,那本神选者预言的记录早已化作灰烬。
诺尔的表情垮了下来,他抿起嘴唇,看起来有点丧气。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纸灰,这才拉住忒斯特的手。
魔力见了底,诺尔只能靠自己的运动天赋朝狼身上跨。办公室战士的协调性让人忧心,要不是忒斯特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服,诺尔差点在滑溜溜的血地板上摔倒。
坐上影狼,诺尔把魔杖固定在后背,双手紧紧抱着忒斯特的腰,生怕自己再掉下去。
感受到腰间的力度,以及那恰到好处的体温,忒斯特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本已经平息的战栗感再次涌上,拂过他的全身。
无论诺尔如何否认,无论诺尔弱小到何种地步,这位“创世者”都该算半个神明。
不过没关系,反正忒斯特压根没打算敬仰神。既然这种认知会让诺尔尴尬,他记在心里就好。
他在亲手雕琢一个神,没有比这更亵渎、也更让人愉悦的事了。
等等,也许有?忒斯特看着在自己腰间交握的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