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又是你啊?现在城外流民多,可别叫人把你捉住给吃掉了。”
打开信筒,这回里头就只有一句话,已经开始直接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来?’,唯有这一句,却叫温婵面上羞愧,脸都开始发热。
她没回信。
第三日,她紧闭了窗户,可那鸽子在窗外一直咕咕叫,还啄窗沿,茯苓还在纳闷是什么东西,被温婵支支吾吾寻了个理由支了出去,急忙把那要命的小家伙弄进来。
“不是跟你说了,莫要来了吗?下次再来,把你炖成鸽子汤!”
温婵做势吓它,可一只鸽子怎能听懂人的话,豆子一样的眼睛望着她,只窝在她对面咕咕的叫。
温婵顿时便泄了气,她跟这小家伙置什么气呢,便是真的将它杀了炖了,难道江公子就不会派出第二只第三只信鸽?
希望来信的人一年到头也不来封信,不希望来信的倒是日日都想着她。
江公子不是挺懂事嘛,还说受人所托,为何要一直逼迫于她呢?
这回纸条上甚至都没话了,只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
温婵心里咯噔一声,越发无奈,这一回只好给他回信,却没好气的写了一个字,打发那鸽子走。
鸽子有点不满,怎的连零嘴都不招待了,不满的啄了啄她的手,等她把信团成小团塞入腿上的竹筒,啪啪飞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徒留温婵在屋内苦笑。
第18章
冬日的西京,有些格外的冷,但桂园却不是这样,虽是个园子,却各处都点了炭炉,格外暖和。
掌柜在园子各处种了各色花草,现在正是梅花开的艳丽的时候,桂园的幕后老板很会做生意,不吝重金,从暖房温室中养的花草摆放各处,园中仿照江南园林做的山水,当真是美极了,这里乃是达官贵人吟诗作对,聚会的风雅之地,虽不是那等秦楼楚馆,却也着实是西京的一处销金窟。
江公子既然是隆阳公之后,又是大内鬼谷司统领,能在桂园包一处幽静之所,温婵毫不怀疑,他能做到。
桂园她没少来,但此处幽深的院子,似是与别处不同,就如那骊山行宫中心的小院似的,明明已在桂园深处,隐隐能听到别院一些丝竹声乐,却好似隔的很远,是一处非常安静的地方。
亭子中已经摆好膳食,上头照着盖子,下面温着热水。
这院子布局很巧妙,假山把外面隔绝,像个天然的水帘洞,亭子外有一株绿梅,开的枝叶繁茂,上头的绿梅一团一团,花团锦簇,将凉亭遮挡的严严实实,凉亭外便是静静地溪流,里面还有几尾锦鲤,慢吞吞的游来游去。
不一会儿,天空便有些阴了下来,细细密密的下了一点小雨,因为天气冷,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绵绵细雪。
入冬以来,已经下了三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城外那些流民们要怎么度过这个冬天。
她就那么坐在亭子中,伸出手,去接那一点点细小的雪花,太单薄了,还没落入她的手心,便已经感受到热意,而化成一滴细小的水珠。
却不知,现在的她,也在别人眼中,变成了一副美景。
她今天穿了一件雪青色的衣裳,不细看都看不出颜色,简直和这天地间细细的白雪融为一体。
衣服上有毛领的茸茸绣边,看似很厚,却依然将她细弱的不盈一握的腰肢凸显出来,似乎一用力就如孱弱的菟丝子,会被折断。
她在看着雪发呆,远处也有人看着她在发呆。
自称是江公子的男人,一直隔着假山在看着,痴痴地站着,面无表情,似乎并不为眼前这美人与雪景所动。
温婵一身雪青色,穿的素净极了,然而一头乌发却像鸦羽。
那样的一头乌发实在不该被老老实实的盘起,应该披散着,只用一根玉簪松松绾在脑后,慢慢垂下,穿着薄薄的轻纱,慵懒的从暖房中走出,天真烂漫不知世事。
而不是过早遭受这时间的风雨,凋谢枯萎零落成泥。
她这样蹙着眉,面带忧色的模样,实在叫人看着碍眼。
一件厚实大氅批到她身上,温暖而柔软,脖领上的毛毛,把她围的严严实实,衬的一张白皙小脸,越发显得幼态可爱。
温婵的年纪,本来也不算大,今年不过二十岁,十七岁就生了王府小世子萧旭。
十五岁嫁人,在西京权贵之家,也太早了。
是江公子,他居然给她盖上一件厚实披风?这动作显然太过暧昧,温婵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见他并没有别的动作,就真的仅仅只是给她披了件衣服,沉默着坐到对面。
他甚至连她旁边的位置都特意隔开。
披风上有股细微的兰香,味道非常之淡,暖融融的好似被火烘干过,领口处的皮毛应该是狐狸毛。
他面色肃然,好似不大高兴。
此人虽相貌平平,但那一双眼过于摄人,他不笑的时候,非常冷清,而脸严肃起来时,就更加让人觉得有些发憷,不太敢跟他对视甚至是说话。
“你……”
“披风新的,穿着吧。”
他今日没有穿玄色衣裳,换了一件鸭青色的长衫,绣着暗纹,整个人凌厉的气质锐减少许,穿的富贵又清爽,看着便是个世家公子样。
然而温婵心底对他的害怕,并没有减少几分。
不知为何,在此人面前,她就像面对第一次面对她那个皇帝公公,战战兢兢根本就不敢造次。
他年纪看着也不大啊,也就二十多岁吧,有二十五六?怎么气势这么唬人呢。
温婵垂下头,手指也不安的在桌下搅着,总感觉他是不是有点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