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梓延知道与这种人说话,与其跟他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接了当。
“治疫平乱一事,周
大人当记一大功,朝廷定会好好嘉奖一番,正好周大人也在外四年,也是时候该回都城去了。”
云梓延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可以借此事将周治往都城调任,只是云梓延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云尚城到底把周治放在什么位置。
打了半天的机锋,云梓延突然这样直白,周治忍不住一愣,半天低声开口,“多谢殿下赏识,只是下官才疏学浅,胸无点墨,实在有负殿下期望。”
云梓延更好奇,云尚城那么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周治死心塌地的跟着,却没有注意到周治听到他的话时眼底瞬间亮起又瞬间熄灭的期待。
周治在都城中,早就听过定王的名声,先皇后所生,城云的嫡长皇子,自幼文武双全,却被逼得远走他国为质,在每一个忠臣心里,都无比期待等着云梓延回朝的那天,周治也不例外,但他面对云梓延的邀请时,却只能违背自己内心拒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是“云尚城的人”,就注定他只能站在和云梓延对立的一方。
云梓延却不甘心,咄咄发问,“此次疫情,周大人为了救人身先士卒,鞠躬尽瘁,看的出周大人也是为民的好官,但二皇子的作风,就算周大人远在舒城,也该有所耳闻,这样的人,当真是周大人想要追随的人么?”
周治看着茶盏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只觉得这小小一片叶子,就像他注定要起起伏
伏,没有定数的人生一样,不过茶叶随水浮尘,而他却有自己的目的,只是这目的,终究是不能说与旁人听得。
云梓延看他不说话,继续劝道,“所谓人择明君而臣,禽择良木而栖,周大人以为呢?”
周治将茶杯盖上,掩住浮浮沉沉的茶叶,回答道,“君子行事,不求名利,但当得正直二字,只求行事尽力而为,无愧于天地,下官既然已经站好了位子,自然会坚定的走下去。”
“即使明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
周治定了定心,压下内心的风起云涌,再开口时,听不出一点不甘,“是,多谢殿下赏识,只是下官还是那句话,下官才疏学浅,承蒙殿下错爱。”
周治软硬不吃,云梓延索性也不再劝,他只是惜才,不愿这么一个人跟着云尚城,最后陷入泥坑,但他该说的也说了,这人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头扎进云尚城的阵营,他再说也是多余。
云梓延正准备离开,却在偶然间看到周治放在腿上,握的紧紧的拳头,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再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故作爽朗的笑声传来,云梓延看了周治一眼,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和厌恶,云梓延收回眼神,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慢慢淡了下去,端着茶不再言语。
进来的人正是今天并没有被邀请的陈阳。
陈阳一进来就跪下行礼,一副十分敬重云梓延的作态。
“下官给殿下请安了
,听闻周大人宴请殿下,下官生怕周大人照顾不周,不请自来,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云梓延放下茶盏,脸上带上笑意,“陈大人有心了,本王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多谢殿下。”
陈阳此番前来,是在云尚城的授意之下,他和周治在治疫一事上发生了争执,却从云尚城派来的人口中得知周治也是自己人,但是之前的针锋相对让陈阳对周治心存恶意,要不是云尚城派来的人担心周治被云梓延收买,非要让他走这一趟,陈阳说什么都不想来周治府里半步,按他的想法,若真的投了
云梓延反倒好了,他早就看周治不顺眼了,正好给他个借口除了他。
陈阳的到来,刚才的话题眼见着是进行不下去了,云梓延不欲跟陈阳周旋,毕竟现在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
将茶一口饮进,云梓延放下杯子道,“本王先走一步,两位继续,多谢周大人的茶了。”
说罢,也不待两人讲话,起身往外走去。
“恭送殿下。”
“恭送殿下。”
看不到云梓延的身影,陈阳阴阳怪气的开口,“周大人好大的本事啊,竟然搭上了定王殿下的线,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平步青云了?要是周大人不好意思,不如我替周大人去跟二皇子好好说道说道,二皇子定会体贴周大人,不会挡住周大人的晋升之路的。”
周治像是没有听出来陈阳话里的嘲讽,淡淡回应,“不必劳烦
陈大人了,不过我看陈大人倒是对定王殿下过于关心了,定王刚来我这边,陈大人就紧赶慢赶的来了,生怕我对定王殿下不利么?这要是不知道的,怕还以为陈大人是定王身边的人呢。”
一字一句,直接将陈阳的讽刺还了回去。
陈阳没想到一向沉默内敛的周治讽刺起人来竟然这样犀利,怒气冲冲的甩了袖子,不欲和他争执,转身就离开了。
云梓延回府以后便一直坐在书房沉思,云一看到云梓木和离旭进来,刚想通报,就看到云梓木朝他摆摆手。
云一了然,拱手退到一旁,云梓木推开门,云梓延正一边低着头,一手无意识的把玩着一颗棋子,连云梓木和离旭进来都没有注意。
“哥哥,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在书房,是刚才和周大人谈的不愉快么?”
云梓延抬头,就看到云梓木一脸关切,连一旁的继续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心,心下一暖,回答道。
“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想不清楚罢了。”
看云梓延的表情确实不像有事,云梓木放下心来,打趣道,“那周大人怎么样?被哥哥“收服”了么?”
“没有,周治那人像一块石砚一样,看起来端端正正的,可性子硬的掰都掰不动。”
“说不动就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哥哥还在烦什么?”
“我总觉得周治此人言不由衷,我说话时,他分明是有所触动的,但冷静了一会儿便又成了那块硬石
头,我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