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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1页)

歌姬们连忙要帮他擦,孟玉堂只想挥开她们起身离开,可就是使不上劲儿。

这些歌姬早受胡本林命令,七手八脚竟将孟玉堂剥了个七七八八,不知是谁眼尖瞧见了,呀的大叫一声,周围将领围观而来,不由得惊呼不已,胡本林也做出一副紧张焦急状,惟独眼中恶意明显无比,分明就是故意算计。

这天晚上,孟玉堂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为羞辱的一夜,虽然胡本林很快便亲手扶他起身,还假惺惺脱下外衫为他遮掩,可孟玉堂知道,胡本林绝对是故意的!

胡本林高兴的第二天早晨起来还在哼着小曲儿,他就不信了,经此一事那孟玉堂还有脸留在军中!趁早找棵树一头撞死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一个太监也有资格领兵打仗?

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孟玉堂酒醒后脑子瞬间想清楚这是胡本林给自己下的套,他恨极胡本林,眼下却也只能称病不出,就连送水送饭的小兵都不敢见,仿佛每个看到自己的人都在忍笑。

胡本林真是贱得够呛,明明已将孟玉堂伤疤撕开,竟还主动上门拜访,毫不真诚地说了些场面话,才面露担忧地说:“孟将军不必在意,你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点小事算得上什么?有手有脚,咱们就能为圣上效力,孟将军,你说是不是?”

孟玉堂攥紧了拳头,胡本林见他面色阴沉愈发想笑,遂抬手拍了两下孟玉堂的肩,以长辈的姿态说:“好歹我跟你父亲也算故交,放心,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大可随时找我,按年纪,孟将军啊,我斗胆厚个脸皮,自称一声伯父。”

说话时他还朝孟玉堂腿间看,幸灾乐祸的表情与他格外真诚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孟玉堂只想一刀砍了这个狗贼!

胡本林犯起贱来没个完,孟玉堂在心里几次三番说服自己务必要顾全大局,眼前与陇北交战最重要,至于跟胡本林的事,可以等秋后再算,谁知这胡本林不知见好就收,打这以后,但凡瞧见孟玉堂,都要友好“安慰”几句,他身边的副将们随着他的安慰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看在孟玉堂眼里,怒气与恨意都在一点一点增加,他脑子里像是绷紧了一根弦,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断裂失去理智。

在这段时间,陇北军始终按兵不动,直到这一日,胡本林再度嘴贱,这一回他提起了四公主,一边拿余光斜眼瞄孟玉堂,一边开玩笑道:“……孟将军,我听说令慈一直在催促你与公主生子,我这儿恰好有个生子良方,孟将军不知是否需要?”

孟玉堂握紧刀柄,胡本林却浑然不觉:“哎哟,我给忘了,这玩意儿孟将军用不上啊,是不是?”

副将们跟着乐出花来,胡本林继续说:“孟将军,你这次出来也有一个月了吧,等回到家,公主会不会挺着个大肚子迎接你啊?那孟将军可真算是有福气了,哈——”

孟玉堂再也无法忍受,“锵”的一声拔刀出鞘,对准胡本林下腹三寸处一刀砍去!

一声惨叫过后,胡本林倒在地上哀嚎不止,这边动静闹得这样大,营帐中光是将军就有十数名,众人愣在当场不知作何反应,孟玉堂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快意,他手持那把还在滴血的刀,目光冷酷环视帐内,每个与他视线相对的人都惶惑不已连忙低头。

正在孟玉堂爽快不止时,外头忽地响起鼓声,是敌袭!

怎么会?

“陇北军攻城了!陇北军攻城了!”

陇北军打得就是这么个措手不及,楚州军这边两位主帅一个捂着下面打滚嚎叫,一个经受身心折磨数日精神几近崩溃,最开始陇北军到达楚州外二十里地时,楚州军还整日肃穆戒备防止偷袭,可陇北军到了地方就没挪窝,谁也没想到她们竟会选在今日进攻!

海月花手持长枪领兵冲锋,即便没有极寒之气加持,陇北女人也无比强壮勇猛,她们势不可挡,宛如天神下凡,看得最前面的楚州军两股战战心慌不已,手中兵器都握不稳!

孟玉堂强撑着披甲出战,海月花虽没见过他,却听了了说过,当下目光朝孟玉堂下面一转,放声大笑:“丰国怎地派个太监带兵,难道是没男人了不成!”

孟玉堂受此奇耻大辱,怒从心头起,低吼一声怒而出手!

海月花只怕他不够狠不够快,大笑之余,也想试试看这位丰国名将的武艺,可一交手便觉失望,这孟玉堂不过如此,出刀无力全凭一腔意气,人看起来亦憔悴无比,简直不堪一击。

她一枪将孟玉堂挑下马,疑惑地问:“你们丰国男人,就这点本事?”

先前那董成也是如此,吼叫声不小,真打起来啥也不是,跟他们打还不如在陇北军中随意找个人,好歹能有来有回。

孟玉堂也察觉不对,陇北女人的力气远超他想象,对方将他挑下马时,他连手中刀柄都握不住,随即被擒获,成了阶下囚,胡本林也是同样的待遇,海月花还将他俩关在一起,胡本林下面呲呲冒血,疼得龇牙咧嘴,认为是孟玉堂害他至此,眼下楚州沦陷,丰国危在旦夕,这都是孟玉堂的过错!

面对胡本林的指责,孟玉堂当然不肯认,看守这两人的陇北将士对天翻了个白眼,一鞭子甩过去:“吵什么吵,都是败军之将,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求饶苟活吧!”

楚州被攻,主帅胡本林与孟玉堂被生擒,真要是浴血奋战不得不败也就算了,偏偏是两人窝里斗才给了陇北可趁之机!

皇帝直接气得吐血昏厥,待他悠悠醒转,陇北军已兵临城下,一问才知,自己竟足足昏迷了半个多月,朝中大事由太子代理,可惜派去的将领不是被杀就是被俘,陇北势头凶猛,丰国军队节节败退。

皇后叹了口气:“圣上,事已至此,不如先作臣服,待见了小六,兴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大怒,张嘴要反驳,又悲哀地发现皇后所言非虚,想到自己竟亲手放走六公主,这与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养大了她的野心,才迎来今日这反噬啊!

“朕……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列祖列宗。”

皇后闻言,心酸不已,想出言相劝,又不知从何说起,殿外忽起哭号之声,原来是德妃前来请罪,皇后脸一沉,皇帝却拍了拍她的手:“算了吧,梓童,她终究是小六生母,小六便是对朕有千百般怨恨,对她亦有母女情分。这些年……苦了你了。”

皇后眼睛一酸,多年来的辛劳疲惫勾心斗角,似乎都在皇帝这难得的理解中得到抚慰,她忘了这些年皇帝对自己发过多少次火,忍受过多少次心如刀绞的精神折磨,简单四个字,她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算白过。

少年夫妻老来伴,她想,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圣上终究明白到底谁才与他一条心。

她温柔地说:“这都是臣妾该做的,圣上放心,小六所为,罪在臣妾,臣妾自会向她请罪。”

若是当初她不曾为了女儿拆散小六与孟玉堂,兴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国破家亡,既然如此,她愿以死谢罪。

第49章第二朵雪花(十九)

“娘娘,您真的要……”

年长的嬷嬷眼里含泪,望着自行穿上朝服戴起凤冠的皇后,“六公主怎么说也要称呼您一声母后,眼下向德妃求情,说不得她能在六公主面前说两句好话……”

皇后将头顶凤冠扶正,面色雍容而庄严,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怅惘:“一晃眼,我竟老了这样多。”

嬷嬷陪伴她数十年,见皇后如此,心疼不已,“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公主——”

“我就是为澈玉着想,才会这样做,小六既有这般本事,想来我算计她去和亲一事也隐瞒不过,你说,她最恨的人会是谁呢?”

嬷嬷一时无语,皇后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盼着以死谢罪后,小六能饶澈玉一马,她们到底是亲生姐妹,可德妃对我恨之入骨,只有我死,澈玉才有转机。”

“可是!”嬷嬷急得眼圈发红,“可是您也是逼不得已。”

“是或不是,没那么紧要,嬷嬷……”

皇后沉默许久,才轻声说:“要是没有——”

话说了一半,她忽地笑了笑,带着点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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