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雪殿一时风光无两,有人说这是新人新气象,但也有更多的人预言:盛春繁花似锦,不过一晃,马上就要花落叶凋零。
可是珠珠公主没凋零呢!她养在沈婕妤膝下,平安长到五岁。
有几殿宫里的娘娘,就起了感慨和推敲,由嫉妒转为怔忪再转为羡慕,最后起了效仿之心:是不是生个皇女,就能如同寻常人家的女儿,长大成人了?
不羡生男羡生女,不愿生男愿生女。
是年秋冬,后宫中好几位娘娘有孕,可是生下来一瞧,全是男婴。
不出十天,全部害病亡故。
皇朝的诅咒仍在继续。
而珠珠公主,却是一年又一年长高长漂亮,健康平安,犹如明珠,光华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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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年腊月,下了一场漫天席地的大雪,连绵余月。据说,这是敖国百年来最冷的冬天。
思芳殿的地龙已烧至最大,邢淑妃却仍觉着冷,她尝试着将柔荑从手炉上离开,去绣锦帕,可才捏了一会针,五指就冻得跟硬棍似的,僵硬没有知觉。
邢妃将两手重放在炉上,顿感温热。她摇了摇头,这个天气,女红是做不成了。
邢妃往窗前踱,立马就有宫人上前询问,“娘娘是要开窗赏雪么?”
邢妃双肩一耸,开窗?那不冻死了!邢妃遂道:“不开。”她转身要折返,却猛然窥见窗外一抹红。
隔着窗纸,那抹红模模糊糊看不清,但能辨认出红的方向,是左上角,庭左墙头。
莫非是一支香雪梅花,倚墙斜出,迎寒绽放?
邢妃的脑海里竟不自觉浮起清朗画面,又恍觉耳畔有一只铁笛,正奏着江南的悠扬。
邢妃定睛吸气,清醒神志。她清楚得很,思芳殿的庭院内外,都没有植梅花,一株也没有植。
邢妃道:“本宫要出去走走。”宫人连忙取来鹤氅,为邢妃系上,又举着伞,连声道着“娘娘小心路滑”为她开路。邢妃出门,还未步下台阶,目光就已往左望,果然,那墙头只有三两支未被雪折弯的翠竹,并无梅花。
墙头上坐着一个小人儿,穿着一身红衣,垂着两只脚,微微轻晃。
邢妃离得远,辨不出小孩是男是女,她下了台阶,走近了许多,才确认红衣小人是个丫头。
哪来的丫头?宫女可不是这身穿着!
下一刻,邢妃心中明了:这宫里唯一一位的珠珠公主!
“哎呀当心!”邢妃尚愣着,周围的宫人内侍已经呼喊起来,那墙头的珠珠公主身下打滑,正从墙头跌落。
邢妃心里莫名揪起,下意识地要去救珠珠公主,可惜迟两步,其余下人亦迟一步,珠珠摔下来,跌在墙底雪堆里。
邢妃见小公主摔着,忽觉疼在自个心里。她忙上前,不顾风雪寒冷,抱起公主,这么一抱,才发现珠珠是一个好软好小的人儿,温热温热的。珠珠天生笑相,眼角眉梢都是快乐万分,邢妃与珠珠对视,时间愈久,就觉得心愈柔软。小公主的笑容甜而不腻,怎么都看不够呢!
珠珠眨了眨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忽然道:“谢谢。”珠珠说完,轻轻将头靠在邢妃锁骨往下位置,蹭了一蹭,接着,又蹭蹭她。
邢妃觉得雪都化了,春天来了。
自己要有这样一位女儿,该多好啊!
……
半个时辰后,邢妃就把这事弄清楚了。沈婕妤平日教养得严,珠珠公主只能待在婕妤的笠雪殿里,早闷坏了。上上个月沈婕妤又有了身孕,一直害喜,折腾不已。沈婕妤管教珠珠的时间少了,珠珠就钻个空子,从笠雪殿偷跑出来,她四处乱逛,爬秋千,爬假山,最后爬上思芳殿的墙头。
墙上有雪凝成了冰,颇滑,珠珠一个没坐稳,狼狈摔下。
事后,沈婕妤亲自来思芳殿,向邢妃赔罪。邢妃说罪到算不上,也不用赔,只是她万分喜爱珠珠,想让珠珠白天无事时,多来思芳殿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