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王八蛋!”
他气得脸都变了,林萱手指回握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水泥厂倒了,爸爸入股的那家化肥厂也没逃得过,95年清算破産,随着最后一笔钱寄来的还有份声明。杨丽看我家务做不大好,也没了钱,就动了别的心思。她要打发我走,又要利用最后一点价值,还不能落人口风,就找了她娘家侄子来,他……”
李君另一只手也擡上来抓住了她的,心疼地阻拦:“别说了,我以后再不问。”
林萱笑着摇头,说:“没事,那天碰巧茉莉在菜地里摘菜,听到动静赶了来,多亏有她帮了我。我用板凳砸破了那混蛋的头,还去报了警。他被关了一段时间,杨丽逼我去改口,我知道这里没办法待下去了,所以收拾东西,求了个煤车捎我到了城里。我那个姑姑留我住了一晚,第二天上班前让我赶紧离开。她男人恨我爸,以为我那个奶奶重男轻女,所以卖房子的钱和养老金都给了爸爸。林雅莉知道真相,她恨罗红梅,所以,他们都是容不下我的。因为拿了几年分红,他们就自认公道地给了我两百块钱算回报。我也想过要把钱扔到他们脸上,可是没办法,我身上一共就两块七毛钱。只有两块七毛钱的人,没资格傲气。不要这两百,我只能饿死街头,所以我拿了。”
她自嘲一笑,然后继续说:“爸爸说,如果实在是遇到困难没办法解决了,就打电话给黄阿姨。我打了过去,是她丈夫接的,他听我说是林尽致的女儿,就叹了口气,表示希望我不要再打电话过来。当时我不太懂,后来慢慢想,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作为丈夫,他会介意黄阿姨和我爸爸的来往。所以,我仔细想过了,去打工养活自己吧,我不能总靠着别人,因为他们都靠不住。”
她看着娇娇弱弱,可实际上,坚韧无比,不会因为经历过苦难就心生戾气。
李君心疼得像破了个洞,呼呼地灌着滚烫的怒火,烧得炙痛。
她停了故事,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稍微用力一挣,他赶紧放开。
“边做饭边说吧,你现在要回家吗?”
“不回不回,我来做。”
“嗯,中午还有剩菜,随便弄一点吃吧。”
家里没有冰箱,她起床晚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防晒太麻烦,她就没有出门买荤菜。他翻到上次带来的鸡蛋,拿了五个打在一起,做了份蒸蛋,再用秋豆角和茄子一起炒了一份茄子豆角。
他做饭,她一直陪着,打打下手。
他怕追问太多细节,勾起她的伤心处,只敢追着大方向问了几句,知道了她南下打工,进了一家厂子就没再换。
“工友们说,电子厂工资高一点,所以身边总有人来来去去的。你知道我的性格,喜欢待着不动,就一直没换。毕竟相对那些线路板什麽的,我更喜欢布料一点。”
“嗯。”
“你别这样,我说给你听,就是觉得这些都过去了,对我来说没什麽啦。你当兵也很辛苦吧,我听人说起,有老兵欺负新兵的。”
“只个别的人有那不太好的心思,大部分是很善良的。你也知道,我不怕打架,不过打架没打服他们,靠的是乒乓球。”
“对呀,你乒乓球可厉害了。”
他不到十岁已经打遍村里无对手,因为他们有一对拍子,放学了就经常打一会再回家。各路挑战他都能飞快干掉人家,然后专心陪她这个废废练球。他每天带她练,她也只能接住那些落点在右手附近的球,球还不能挑太高或者压太低。
“我代表我们那支部队,在省赛里拿了第一。全国赛我要退伍了,没参加。”
那时候不懂自己的归心似箭是为什麽,现在想来,就是因为他心里总是盼着与她相逢的,舍不得在外面多耽误时光。
“你真的真的很优秀啦,做什麽都能做好。”
林萱看着他,满眼都是赞赏和崇拜。
李君心里飘飘然,总算明白为什麽其他男人,爱在女人面前吹牛b和炫技——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不要太爽!
不过,太油腻也不好。
他清清嗓子,煞风景地说起房子的事:“镇上那房子,呃……左边三户和右边三户,我都买下了。左边那个老人家还提起你,她有些担心你。”
林萱顺着他的话,想起了那个刘家奶奶,她说:“荷花奶奶是个很好的人,爸爸没回家,我就在她家吃饭。她……她卖了房子以后住哪?”
“别担心,我帮你问了,她大儿子在街上盖了新房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老宅子里住,接她一块去住了。”
“嗯,也对,她的房子最老,时不时要修补一下,搬走也好。她总说儿子儿媳待她特别好,想来都是真的。你知道她儿子家在哪吗?”
“是的,等你上去开店了,我陪你去看看老人家。”
“好。”
两人不紧不慢地吃饭,吃完了,林萱看了下窗外,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头,只留下一片浅橙色的天空。
“我想出去走走,你呢?”
当然是陪她咯,他跟着起身,先把碗筷收到盆里,舀一瓢水倒进去,加上之前的淘米水,饭碗就被泡上了。
“我也去,碗等下再洗。”
“嗯。”
钱藏得很隐秘,家里也没什麽别的值钱东西,她把门虚虚地带上,沿着小路往河边走。
“你还每天游泳吗?”
“回来了会游一下,上班那离河边远,麻烦,就没去了。”
林萱回头笑了一下,说:“我还是不会呢,爸爸给我买了游泳圈,有那个,好像形成了依赖,丢掉了学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