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漠然扫了她与魏令屿一眼,不耐烦道:“你知道就好,目前我不仅每天都能听谢老先生讲经论学,还在白鹤书院住下了呢。”
魏令屿望着她眉梢微挑,不知在想什么。
“你,你竟住在白鹤书院?!”崔芙像是自己家被林施微住了,多少有些破防,又忽然想到什么,生生剎住怒意。
气糊涂了,林妖女住白鹤书院好啊,难不成还要她住望山苑!望山苑里可是有谢毅舟,被林妖女瞧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施微眉眼弯弯的,应是躲在面纱后偷笑。只听她笑吟吟道:“是呢,我住在白鹤书院。”
魏令屿看着她眉眼有些失神,良久良久,才漫不经心问了句:“嘉堂兄为何没陪你一起住下?”
林施微对魏令屿多有防备,不知他与崔芙有何目的,斟酌回了句:“办完差自会来陪我。”
崔芙警惕地挡在魏令屿身前:“不许跟她讲话。你快让闻山长将她赶出去!”
林施微一脸无语:“赶我?难不成白鹤书院还是他家的!”
她似乎说错了什么,话音一落,崔芙和魏令屿看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冷彤轻咳一声,在背后小声提醒:“白鹤书院确实是他家的……”
林施微:“……”
世人皆知白鹤书院闻山长,仅有少数人知晓闻山长乃国公府二老爷的随从。二老爷不插手俗务,但白鹤书院确实是二房的产业。
好好好,这俩一个是二世祖一个是刺头。林施微心中感慨,面上不见一丝尴尬:“是又如何,今儿我就在舍馆住下了,你们奈我何?”
魏令屿睁了睁眼睫:“你俩吵架不要扯上我。”
林施微一愣。
魏令屿表情很安静,语气却有点儿不善:“你得去掉‘们’。”他似乎想和崔芙撇清什么。
林施微懒得探究:“好,我重说一遍。”她看向崔芙,“今儿我就在舍馆住下了,你奈我何?”
崔芙气笑了,指了指林施微,又指了指自己,看向魏令屿:“她当这里是国公府还是望山苑呢?现在是白鹤书院,岂有她说话的道理,你快将她赶出去!”
林施微皱眉。
“如果必须赶一个人出去……”魏令屿侧首看向崔芙,“还是你走吧。真的很吵啊你。”他被她缠了一路,原就烦躁得很,却不意遇见了林施微,一时忘了所有情绪。
崔芙难以置信:“你,你又帮她说话?”
魏令屿眸中闪过一丝羞恼之色:“闭嘴吧你!我帮谁也不会帮她,早知她在这里,进来多走一步我都觉得晦气。但是你真的很吵,明儿我就让人送你走。”
崔芙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呵斥,表情僵在了脸上:“你就是在帮她……”
林施微唯恐被这二人打打闹闹波及,与小宁冷彤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恰巧也想到了一处,连忙跟着林施微悄悄溜了。
魏令屿不耐烦与崔芙争辩,余光一闪,怔怔望着林施微溜走的背影,她挽了妇人发髻,未着珠翠,只围了珠子璎珞,珍珠做的,逃跑时微微晃动,与青丝缠绕,乱人心神……
走到四下无人角落,小宁才拍拍胸脯,后怕道:“真倒霉,怎么白鹤书院都能遇到这俩。”
林施微也觉得晦气,得知白鹤书院是魏令屿家之前,竟下意识以为他故意来此找麻烦。得知是他家以后多少有些尴尬。
惯性思绪使她忘了自己早已失去美貌,忘了不会再因此引起他的兴趣。
习惯真是可怕。
“无妨,下次出门小心些,书院那么大哪能那么巧天天遇上。”林施微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讨厌。
小宁用力点点头,主要提防崔芙,小郡王看起来真的井水不犯河水了,而她,一如既往为难少夫人。
回去之后,林施微将此前已经整理好的父亲遗物封存木箱,转交给雨吉,寄给远在京师的娘亲。
娘亲乃父亲的发妻,比她更有资格拥有这些。不过她留了一副父亲生前的墨宝,挂在书房以便睹物思人。
不久之后魏阅音便收到了来自松县的大木箱子,熟悉的男子直裰和道袍,有两件还是她亲手做的,霎时口中泛苦,五味杂陈。
她十七岁嫁给林知川,二人聚少离多,可他实在生的好看,又发誓再也不纳姨娘,一心一意待她好,她怎会无动于衷,然恩爱不过须臾,芳华易逝,已是天人永隔。
魏阅音笑了笑,仰首轻轻拂去眼角泪花,也并非全然为了林知川落泪,而是自己这渺小一生。如今施娘长大嫁做人妇,平稳走着每个女人都要走的路,自己也算对得住他了。
次日林施微照常前去望山苑,穿着玉色小袄湘色七幅马面裙,梳得一丝不茍的发间只系了一道垂挂十五珠串的围髻,戴了副珍珠缠金丝的葫芦耳铛,很是简单素净。
这本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但是半道遇上个人,此前与她多有纷争,如今多看她一眼就觉得晦气的魏令屿。
不得不同情一下倒霉的他,晦气的她又出现了。林施微心中暗笑,却也故意放慢了步子,以期他走快些,避免不必要的相遇。
可魏令屿今天的腿仿佛断了,走半天也才移动了小半段路程,且方向还越走越熟悉,这不是她去望山苑的吗……
林施微不耐烦再与他比谁走得慢,干脆加快步子经小道超过。
殊不防魏令屿耳聪目明,瞬间发现了稀疏花木后悄然溜过的她。
“你住别人家里,遇到主人都不打一声招呼的吗?”身后传来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