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袭人,抚平了内心的躁动。
静下心来细想,在感情方面,他们没能遂了双方母亲的意愿,在朋友的基础上再进一步。可他们对彼此怀有的那种亲情和友情交织的感情是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姐弟。
尽管在庄柏看来,大他两个月的叶嘉沅是他的妹妹。
他们吵吵闹闹,从温屏巷一墙之隔的大院里,到如今分隔开两个小区,一路相伴长大,结下的友谊如他们母亲之间的友谊一般深刻坚定。他们总是互相看不惯,斗嘴掐架,却又都看不得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欺负对方,他们各自有优缺点,互相整治,互相包容。
叶嘉沅始终记得她当年被王骁飞偷拍在宿舍换衣服的视频时,庄柏第一个站出来帮她出气,拳拳到肉,把那个无耻之徒揍得鼻青脸肿,揍进了医院,完全不考虑自己会受到的影响和惩罚。
她虽在警察局里埋怨他的冲动,却也感动于他对她无需理由和无限包容的维护。
开春了,初春夜晚的夜色静美,庭院的空地上有一座小型雕塑喷泉,水声空幽,泠泠作响。
庄柏听着黑暗里那条淅淅沥沥凌空流动的细流声,忽然转头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嗯,真的喜欢。”她点头,语气郑重,“不然也不会兜兜转转,反反复复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了。”
对裴长简的喜欢,是认命般的喜欢。
听到她的话,庄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看来他们都逃不过兜兜转转、反反复复栽在同一个人手里的命运。
叶嘉沅在一旁谨慎地打量他,总觉得当下的气氛非比寻常,她瞧着庄柏的神情,严肃得跟女儿要结婚的老父亲似的,于是伸着脖子,试探着问:“我谈个恋爱而已,你不会想搞什么抒情的有感而发吧?”
庄柏大手罩住她的脑袋,把她细软的头发揉得一团糟,轻嗤道:“你想太多。”
他隐在晦暗夜色里的目光深沉复杂,难以分辨,半晌,身侧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歹也是我养了这么久的小白菜。”
口吻里隐隐有些不舍。
叶嘉沅听他松口的语气,这是作为发小,委婉认同她和裴长简了。说明接下来她要过的,只有自己爸妈那一关,甚至只有元幼蓉那一关。
庄柏还算知情达理,没有揪着他们联合夏辛一起骗他的事不放。她正要为之前对他的欺瞒再次道歉,庄柏两句话就把眼下难得的温情打散得一干二净。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脑门上,按着她的额头往后戳,迫使她抬起头来。
男人似笑非笑地低着眼看她:“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要是在那个,呃……那山叫什么来着,我又忘了。我当时说要你小心在山里被人拐跑,你这家伙,还真被人拐跑了……”
“记得留个心眼。”他轻轻拍拍她的头,“你这颗小白菜,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和庄柏说开了,握手言和后,他们回到屋里。
厨房里只有裴长简独自忙碌的身影,洗碗碟,洗筷子。
叶嘉沅扭头一看,自家爸妈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二老端坐之姿稳如泰山。
小沙发上的叶伟杭有偷偷从挡脸的报纸后抬起眼朝她瞥来,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这是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小暗号。老叶怕是也碍着元幼蓉的面子,不好说话,她一晚上就没给过裴长简好脸。
笑脸尽迎向庄柏了。
厨房水池里的水声哗啦啦响着,叶嘉沅走过去,想告诉裴长简别洗了,看眼下这局势,他再怎么勤快表现也不招人待见。
走到他身边,她注意到他泡在水里的手肤色发红,像是被冻的。
叶嘉沅探出手在水龙头喷涌出的水柱下一试,裴长简没拦得住,她诧异地感受到这股流过手背的水流竟是冰冷的。
她家厨房安的是一体化智能厨具,理应随时打开水龙头都有热水,除非有人刻意调过。
叶嘉沅心头一梗。
元幼蓉这样刁难他,他还老老实实站在厨房里要把一大桌子的餐具都洗干净。
天气刚刚开春,晚间气温骤降,用冷水洗碗得多冷啊。叶嘉沅摸摸他冰凉的手,心疼得不行,拉着他就要走。
裴长简举着湿淋淋的一双手,想阻止她的生拉硬拽,又怕自己手上的水弄湿她的衣裳,只好用一只手扒在水池边缘,胳膊肘轻轻抵开她:“没事,快洗完了,你出去等吧。”
当初在鹤汀山里,她在他的父亲裴世明面前也装贤惠,到底只是装装样子,私下里还是裴长简包揽下实际的家务。
现在换到了她家,仍是裴长简干活,他井井有条地把餐具都擦干净,又把它们在碗橱里摆放得井然有序。
等这一切都忙完了,他才听话地被叶嘉沅牵着手,牵到客厅里,站到她的父母面前。
裴长简剃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发不过耳,额前碎发不过眉,将俊美周正的五官全露出来。初次登门拜访为显庄重,他特意穿了一身正装,剪裁有度,合他男模一般高大颀长的身材,气质疏冷矜贵。
他默然立在她身侧,即便知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客人,态度依旧不卑不亢,不失礼节。
高高兴兴带男友回家,却憋屈了一个晚上,叶嘉沅要对着自己爸妈发作,被身旁的男人暗暗捏了下手。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对父母撒气。
她心乱如麻,张了张嘴,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听了裴长简的话,忍了下来,闷闷地说:“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