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现在有了般般,他想活着,不论前路还有多险,他总要为了她,活下去。
那样好的姑娘,若不能与她共白首,他不甘心。
想到般般,卫凛心口微热,唇角轻轻勾起,眉眼间不自禁地柔和了几分。
安静半晌,他复又抬眸看向祁王,慢慢开口,“如今这朝廷,国库亏空,帝王多疑擅权,文臣党争,武将惧死,若想肃清乱状,唯望得一赤诚清正之明君。”
“今日与王爷言谈许久,只想请王爷留此有为之身,待来日,还政治以清明,予天下以长安。”
说完,他后退半步,撩袍跪下,向祁王郑重行了一个臣礼。
空气一时安静,客舍中烛火轻摇。
祁王低头,看着眼前这玉竹般挺拔俊秀的青年,心中震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此前也在京中见过卫凛几面,只是不曾有过往来,亦不曾有过交谈,遥遥望着,只觉此人虽生得丰神俊朗,可气度却冷沉淡漠,像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凛冽寒刀。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
眼前这个青年,他不是杀人刀。
他是君子剑。
第68章事发
事已议定,卫凛不再多说什么,向祁王告了辞,转身走出客舍。
刚一出门,就见沈妙舟站在廊下不远处,正朝他望过来。灯火晕黄,轻轻笼在她的脸上,眉目模糊着,看不清神色。
只一眼,卫凛便生出直觉来——她不大高兴。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卫凛心一紧,朝她走过去,“般般。”
沈妙舟站在原地,见他过来,明澈的杏眸抬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没有应声。
方才卫凛一离开,她便发觉哪里有些不对。
从前知道他要回京时,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安,可她并未深思,原想着他要挑动萧旭父子的矛盾,虽然险了些,但只需多加小心,暗中行事并不算难。
直到方才听见卫凛对她舅舅说的话,什么“棋子”,什么“若有来日”,那种不安的感觉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沈妙舟一瞬便明白过来。
卫凛是早就算好了,把他自己当做棋,当做饵,当做萧旭的破绽,去逼萧旭无路可走不得不反。
他哪里是不怕引火烧身呀。
他分明打的就是引火烧身的主意!
卫凛走近,又唤了一声,“般般?”
沈妙舟仍旧没应。
值守的护卫早已被清走,小院中一片寂静,连廊下偶尔卷过的簌簌夜风都显得聒噪。
见她一直不说话,卫凛心中渐渐有些发凉。
有些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可她有多聪慧机敏,他再清楚不过。
朦胧的光影里,沈妙舟唇角紧抿,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方才你和我舅舅说的话,我听到了。”
卫凛眸光一顿。
“你与我说实话,要逼反萧旭,你也会被牵连进去,对不对?”
她仰起脸,直直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满是倔强。
卫凛沉默了下,终究说不出骗她的话,艰难地点头承认,“是。”
沈妙舟的眼圈一霎便红了,话音里也带出几分哽咽,深藏的委屈压都压不住,“你们都这样待我。”
“十年前,阿娘她抛下我,战死在北境。和我一起的玩伴,她们都有阿娘,独我没有。”
“后来爹爹也扔下我,走了一趟大同,险些丢掉性命,至今重伤未愈。”
“他们都是为了大局,为了大义,所以我连怨都不能理直气壮,可是我委屈死了……”
“现在,为了大局,我又要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是么?”
沈妙舟仰脸瞧着他,咬紧了唇,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引得卫凛心中一阵抽痛,仿佛被她狠狠攥紧了心脏,牵扯得肺腑处处生疼。
卫凛再也忍不住,抬手将她摁进怀里,像是要揉进骨血一般紧紧锢着,脸颊贴着她的发顶,颤声道:“不是。”
“我不会去送死。”
卫凛喉咙微哽,哑着嗓音解释:“我不瞒你,若想做成此事,我大抵要被拘禁一段时日,会吃些苦头,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答应过你要惜命,没有你的允准,我不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