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一点都不舍得让柳婉死。
她要让她日后无论走去哪里,都有人唾弃。
让她痛不欲生。
最好是看着她郁郁而死。
她的丹书铁券,柳婉根本不配。
慕知意很想让她的丹书铁券一辈子都用不到,可,她有想护下的人啊。
这些日子,她心中一直压着心事,在想该如何办才好。
她垂眸掰着手指头在心里暗暗数着,她的外祖母柳老夫人不会自尽,是柳舒害的她,上京城里的富商之子黎商至今下落不明,尸首都未寻到,也是柳舒害的他。
这只是她知道的。
或许她不知道的还有更多。
她想护下柳舒,想把她的丹书铁券拿给她用。
可丹书铁券不可移给他人。
慕知意秀眉微蹙,轻叹了声,好在云望山中木匣子里的书信是柳泉伪造的,只要柳舒没有参与谋逆通敌之罪,她犯下的其他罪,她都可以想办法帮她的。
她想让柳舒活着。
——
早在当初春日宴上慕知意刚得到丹书铁券时,皇后就让人把她唤去了坤宁宫。
和她谈条件。
慕知意那时只想弄清十七年前的事,若实在不能帮柳舒洗清冤屈,她就亲手杀了柳婉。根本不需要丹书铁券上加那么一句‘可移他人’,可如今,世事易变。
她需要这四个字。
一早,她陪着老夫人用过早膳,回到扶云院换了身皇后最喜欢的烟紫色轻纱裙,抱着她的小黑狗坐上马车就进了宫。
如今已是盛夏,天气越发炎热。
皇后早几日就搬去了皇宫东南侧的倚山园去避暑。
倚山园绕山而建,早几年,皇后的腿疾愈发严重,每到夏日寝殿内不能置冰,安帝就命工部寻能工巧匠花费重金在山中建了一处别苑,专供皇后夏日避暑用。
慕知意来到倚山园时,皇后正在一棵榕树下乘凉,宫女在一侧给她摇着香扇,而另一侧,沈书梨正半跪在蒲垫上以针灸之术为皇后治疗腿疾。
园中很是安静,就连清风都静止了下来,好似只要发出任何声响就会影响到沈书梨为皇后扎针,引着慕知意的宫女不敢吭声,慕知意也下意识放轻了步子。
站在园门前,想等着沈书梨手中的银针都给扎好再进去。
好在银针共有十二根,已经扎了八根,一盏茶的功夫后,慕知意很明显的看到,沈书梨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些许,对皇后道:“娘娘,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皇后虽已至知天命之年,可这人越活胆子越小,明明腿疾已有多年,不知被太医在腿上扎了多少针,可这会儿沈书梨每回为她施针,她都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是以,一向对自己的针灸之术很是有信心的沈书梨也因着皇后的紧张,身子紧绷,情绪也凝重。
皇后闻言慢悠悠抬起眼皮,往腿上瞧了一眼,深出了口气,站在她身侧的谢宇珩语气温和的宽慰她:“母后,阿梨的针灸之术师出太医院刘院使,您不必如此紧张。”
皇后抬眸看他一眼,颇有嫌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本宫自是相信阿梨的医术,可这年纪大了,心里容易慌。”尤其是刚过完年关慕知意的祖母大病一场后。
皇后如今极为感慨人生短暂,唏嘘岁月弹指一挥间,难得在世间存活百年。
谢宇珩在身侧继续宽慰。
沈书梨收了医箱,欲从蒲垫上起身,却因她半跪着时辰太久,刚一站起,腿弯上一麻,整个人似有要跌倒的趋势,谢宇珩见状,急忙上前抬手扶住她。
这么上前一扶才发现,沈书梨忙活许久莹白的额间溢满汗珠,他自怀中取出帕子,抬手正欲给她把汗液擦去,皇后身边的崔嬷嬷是个眼尖的,瞧见了站在院门前的慕知意。
温声对皇后道:“娘娘,您瞧,昨个您才念叨过,长乐郡主就来看您了。”
崔嬷嬷的话刚提到‘长乐郡主’几字,谢宇珩已侧过身来朝着院门前看过去,本是已抬起欲给沈书梨擦汗的手不自觉的收回,将帕子递在了沈书梨手中。
他看着慕知意,嗓音明朗道:“意意,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慕知意抱着小黑狗走过来,上前温婉端庄的对皇后请了安,温声道:“我怕打扰了阿梨给您针灸,就在门前站了会儿。”皇后打量着她,心情尚可:“你倒是有心了。”
早些日子慕知意在禁军司大狱中对柳泉用私刑,若非皇后在安帝面前护着她,安帝指不定要怎么惩罚她呢,没准郡主的名头都能给她摘了,慕知意心里记着皇后的好呢。
这些时日她在府中也无事,知道每到夏日梅雨季皇后的腿疾就会严重,就亲手给皇后做了一对护膝,今日她身上挎了一只绣莲布包,将怀中的小黑狗放下后。
从布包里取出一对苏锦的护膝递过去:“我特意为您绣的,医书上写艾草性热,我就在里面铺了层艾草,最近几日多雨,夜间歇下时您穿戴在腿上,看看能不能缓解些。”
慕知意说的情真意切,皇后拿在手中瞧着,神色温和的笑了笑:“待阿梨把银针拔了,本宫戴上试试。”
慕知意眉目含笑,对皇后点了点头。适才走在进宫的路上,她还担心她这么久没进宫来陪皇后,又要被她一顿冷嘲热讽,不知怎么把人给哄高兴呢。这么瞧着,似乎根本不用哄,想到这里,慕知意眉眼间的笑意更盛。
慕知意今日突然前来,皇后也并不觉得奇怪。
往年一到夏日里,她也是各种有用的没用的都往她这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