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知意以为他真的要给她打地铺时,裴清允将新的被褥放在榻上,回身与她道:“郡主上榻歇着罢。”他说完,凤眸低垂,眸光落在慕知意蜷在椅子上的脚上。
慕知意与他眸光相对,一时也看了眼自己被包裹成粽子的脚,问他:“我睡了你的床,你怎么休息?”
裴清允往书案处看了眼:“今日来普山寺,枢密院的公务已然堆积,郡主不来,今夜裴某也是要彻夜批阅公文的。”
慕知意轻轻‘哦’了声,扶住桌沿,从椅子上慢吞吞的下来,用脚后跟撑地,一摇一晃的往床边走。
裴清允在身侧就这么看着她,清隽的眉眼微动,想到了山中坑洼里的□□。
这个念头刚过,慕知意挪到榻上后,又如一只蝉蛹一样蛄蛹蛄蛹着钻进了被褥里。
窗外雨声淅沥,时有雷鸣,裴清允看着她上了榻后,抬步正欲走向书案,突然脚下顿住,又折返回来。
慕知意正给自己掖被角呢,被他突然的回身吓一跳,急切道:“做什么?”
她本能的去防备,裴清允修长指节抬起,指了指她头下的竹枕,慕知意不明所以的坐起身,还以为这竹枕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随后,她看到裴清允伸手把竹枕给取走了!?
还很自然的抱在了怀里。
慕知意:“……!?”
裴清允开口道:“竹枕粗糙生硬,郡主金枝玉叶,换只枕头罢。”他说的认真,慕知意眸光澄亮,打量着他怀里的竹枕。
哪里粗糙生硬了,适才她刚枕上时,分明觉得很舒服!
她看了裴清允一眼,点头道:“行啊,有劳裴枢相给我拿只软枕。”
慕知意话落,注意到裴清允神色有些微的变化,随后他将他的竹枕轻放至书案上,在箱笼里似乎是翻找了一会儿。
最后,抱了张狐皮毯递给慕知意,直言道:“只有这个。”
慕知意:“……”她欲言又止,从裴清允手中接过来,又看了眼他那只竹枕,她是有听闻过的,裴清允爱竹,甚至爱竹如命。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慕知意只好把狐皮毯折迭成长条形,勉强当作枕头躺下,正欲抬手将床帐落下,才发现裴清允已经帮她放下了。
她这会儿困意上来,只觉身心俱疲,翻了个身就去睡了。
子时三刻,裴清允书案上的公文已全部批阅完,从身侧的木屉里取出一根手腕粗细的佛肚竹,拿在手中用刻刀细细雕琢。
刚动下几刀,觉察到哪里不太对,他抬眸望去,被满室亮堂的烛火刺了眼,也对,平日里他的屋内都只点一盏烛火。
与慕知意不同,她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灯台,让明亮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而他,不喜光,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感到畅快与心安。
裴清允起身,将屋内所有的灯台一一剪灭,只留书案上昏黄的一盏,许是骤然的明暗交差,让伏在书案一角的那只画眉鸟身子猛地一颤。
裴清允抬手去安抚它,却被它的爪子划了一下。
——
风急雨骤,扰了一夜,清晨天光微亮,裴清允身披鹤氅推门来到院中,入目是满地的残枝败叶。
远山云雾浓重,让人如置身仙境。
慕知意这一宿睡得倒也安稳,若不是寺庙的钟声鸣动,她还醒不过来,在榻上迷迷蒙蒙的醒过神后。
不再如往日在侯府一般赖床,直接坐起了身,正巧碧荷听到了动静,挂起帘帐,先是关怀道:“郡主,您没事罢?”碧荷早在慕知意还沉睡时,就掀开帘帐将她好好看了一圈。
确定她家郡主睡得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慕知意抬手揉了揉肩:“我没事,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碧荷咧嘴笑笑:“郡主放心,我没事,不过,采莲摔断了腿,要将养着。”
慕知意点了点头,一边下榻一边吩咐碧荷:“你下山一趟,告知方逸让他回侯府带些人过来,不要惊动了父亲。”
碧荷先是蹲下身,急忙道:“郡主先别下地,我看看郡主的脚。”慕知意的脚上了药歇了一宿已经不疼了。
被碧荷一提醒,才注意到自己被包裹的一层又一层的脚丫子,她轻叹一声,乖乖坐在榻上,让碧荷给她拆开纱布。
碧荷心疼的不行,一边拆一边骂着:“真是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用如此手段害郡主,看我等下不去教训他们!”
慕知意睡得脖颈不是很舒服,随意的按揉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乌眸放大,问碧荷:“昨夜谋害之人抓到了?”
碧荷恍然了下:“适才就是要跟郡主说的,昨夜往咱们屋内丢毒物的歹人今儿一早就被带来了,是裴枢相手下的青松连夜将人带到的。”
慕知意抬眸往东侧窗边的书案处看了眼,裴清允早已不在那里,问碧荷:“裴怀瑾呢?他去哪了。”
碧荷回道:“裴枢相应是上山了。”
慕知意往窗外看了一眼:“……一夜没睡,还有精力上山。”她随口说着,垂眸看向被碧荷扯去纱布的脚,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上一些。
不但消了肿,深一些的伤口也都已结了痂,没想到裴清允这里的伤药竟这么好使。只是看着,慕知意觉得她已可以正常走路了。
碧荷看出她的心思,急忙打住:“郡主好生歇着罢,若是脚沾了地,这伤口铁定是要崩开,到时候会更疼。”
慕知意抬手给碧荷指了指:“吶,伤药就在那桌子上,再涂上一层。”碧荷闻言就要去取伤药,又止住步子问慕知意:“郡主可要先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