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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风雨飘摇(第1页)

那一声母狼一样凄厉的惨叫撕破了太初宫宁静的夜空,千雪几乎就在第一时间冲进了丽阳公主寝宫。这些天来她的心一直就在公主身上,甚至晚上睡觉都不脱衣服,她随时准备着来助姐姐一臂之力。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太初宫所有的人好象都在等待着这一刻,包括皇爷孙佩,他也在丽阳公主尖叫后不久离奇出现在昭明宫。众人破门而入,马无齿仍然将丽阳公主按倒在床,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柄雪亮的刀。千雪一声怒喝:“住手!”众人屏心静气等待着马无齿的反应,又不敢轻易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刀,怕引起他的过激反应。

马无齿绷紧的身体突然就松弛下来,所有的人神经也随着松弛下来。马无齿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然后将脑袋一摇,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你们放心,我不会杀她,要杀她还会等待这么长的时间?这一刀早就戳下去了,是不是?”千雪避开马无齿扑到丽阳公主面前,她完全忘记了她们在太初宫里应该不是一双姐妹而是一对冤家。她握起丽阳公主的手,公主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马无齿将刀子在手里抛着玩,在皇爷面前他面带轻浮:“放心吧,大公主,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千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杀她为何要举刀对着她?看你把她吓得——”马无齿说:“我只是跟她闹着玩。”所有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千雪说:“有这样拿刀子对着人家闹着玩吗?鬼才相信你的话。”

马无齿放下了刀,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冷峻:“别人敢不敢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马无齿敢玩,为啥子敢玩?因为她丽阳公主比我胆子还大。你们以为我真的要杀她吗?人家是太初宫里大公主,皇爷心头一块肉。我马无齿就是个跑腿的,我怎敢下得了这个手?这不是找死吗?也不瞒大家,我就是认定大公主疯得好蹊跷,说疯就疯了。而且我观察了她好几天,认定她对周边反应很敏捷,不像一个疯子所为。真正的疯子哪像这样?真正的疯子是不怕死的,不知道死是乍回事。我到太医那里请教了,太医认为一个人若是装疯民间称为‘诈脖’,半夜三更突然将其叫醒可以得到最真实的反应。我选择在半夜突然拿刀子要对丽阳公主痛下杀手。刚才她的反应你们都听到了,她喊‘救命啊’,这完全是一个正常人下意识的真实反应。”千雪跳起来:“你什么意思?”马无齿说:“我什么意思?那只有天晓得,一个神经病人一个女疯子,看见有人拿刀要杀她,她只会感到好笑。可是你们看看她,看看丽阳大公主,她竟然口齿清楚地喊出‘救命啊’。”在他们为了丽阳公主是真疯还是装疯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丽阳公主突然冷笑起来,大叫一声,披头散赤足狂奔而去。

这次关于丽阳公主真假疯颠争论在太初宫并没有止歇,随着背后议论的风起云涌丽阳公主的疯痴开始变本加厉。太初宫关于丽阳公主的传说版本多种莫衷一是,有好色之徒言之凿凿亲眼目睹丽阳公主从朱雀门那边秦淮河里爬上来,全身一丝不挂,两只乳房像刚长大的青葫芦一样饱满坚挺,乳晕像葡萄般晶莹亮。有委琐之人亲眼得见丽阳公主在玄武门那里吃大便,并且将大便在手中撮成一粒粒鸡蛋大小的丸子,然后在玄武门下的麻石上一排排晾晒。千雪找到我时已经哭得双目红肿如桃:“左御史大夫,你说怎么办哪?这可怎么办?皇爷知道吗?皇爷他知道吗?”我其实对丽阳公主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但是我不能回答千雪的问话,也不想回答她。事实上自从马无齿确认丽阳公主是“诈脖”之后,皇爷再度在太初宫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许多宫里人问我,我也不知道。千雪似乎猜出我的重重心事,愁容满面:“其实,一开始我对丽阳的疯痴也是半信半疑,但是看到她手玩大便后,我,我,我——”千雪突然泣不成声。

那是一个铅灰色阴云密布的傍晚,北风急地从宫中各个巷弄宫墙间穿过。我和千雪在朱雀门内接到丽阳公主,吩咐仆人给她洗个热水澡。其实是仆人们舀来了热水千雪亲自动手帮助丽阳沐浴更衣,然后换上了一身桐花紫千层褶云丝挑绣百花衣。她是在半夜三更做完这一切,怕宫仆们私下里嚼舌根,她亲手将自己和丽阳公主一身臭气熏天的脏衣裳也顺手洗了。那是一个薄寒却暖的日子,北风刮过之后夜空如洗,繁密的星星像一枚枚铜钉钉住一袭夜的黑袍。后院里一阵阵幽香袅袅而来,扑鼻的香气令人愉悦。宫里的人都知道梅花开了,是那种朱砂红的颜色,一朵朵复瓣的花蕊挤在树桠间,中间点着一点蜡黄的花芯。光秃秃的树枝上缀着无数红宝石一样的花朵,香气随风而来,浓得令人头昏。黄嬷嬷过来的时候看到晾着丽阳公主的衣裳,脸色十分难堪:“侧王妃,这衣裳是你洗的吗?”千雪说:“半夜三更的我也不好叫你,随手就洗了,就几件衣裳。”她阴沉着一张脸不看黄嬷嬷,意思是让她别再问下去。黄嬷嬷看了看丽阳公主,她只是扫了一眼,随手在廊檐下折了好几支梅花拿在手里。黄嬷嬷说:“这朱砂梅就是香。”千雪将脸埋在花上嗅了嗅,说:“梅花插在瓶子最好看,只是这种朱砂梅一夜就枯了。”

千雪最后还是将梅花插在瓶子里,那是一只矮胖突肚的花瓶,它插着两支梅花显得非常协调。丽阳公主不知何故突然怒,大声叫着夺过花瓶高高举起来面对着我和千雪。我立马面露微笑:“公主,公主息怒,大公主,我亲爱的好公主——”我的嘴巴一直裂到耳根上,就是想讨得她的欢心,我呶起嘴做起亲吻的姿式。就在她似笑非笑一愣神间我猛扑上前抱住她,出手稳稳地攥紧了那只花瓶。丽阳公主醒过神来母豹子一样拼命挣脱,就在我俩死缠滥打间,花瓶落地怦的一声巨响,摔得四分五裂。丽阳公主愣了一下,然后往地上一瘫号啕大哭。她在地上撒泼放赖的时候我无法阻止,结果她被碎瓷片扎得鲜血直流。千雪就在一旁默默流泪,黄嬷嬷也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并不出手上来帮我。我抱着头散乱的丽阳公主像抱着一床浸了水的棉被一样吃力地回到寝宫,许多宫中仆人都在一旁观看,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

十一月初六那个夜晚我因为皇爷的阻止而没有赴赤乌鸟之约,皇爷虽然当着赵四双与马无齿的面安排我赴约,最终却在我临行前阻止。我虽然也得到赤乌的密信不可能成行,而皇爷也不可能让我赴约,他不过就是习以为常地耍了一个手段。而取代我赶往清凉寺的御林军最终全军覆没,他们的死亡非常蹊跷:前往清凉山清凉寺约定的时间是丑时,正是鸡叫头遍时分。一行人出行前在丹阳郡吃了夜宵烧饼,不知怎么搞的那烧饼非常奇怪,吃过后上路大家才现口干舌燥非常想喝水,却无水可喝。这时候时间紧迫,他们只能摸黑赶路。在山里遇到一条清澈小溪,人马口渴难耐,涉溪而饮却纷纷倒毙于溪中。多年以后在麒麟阁下呼啸而过的北风中我才得知,原来这一切全是周慕郎的毒计:清凉山下的丹阳郡厨房伙计有他布下的内线,本来准备直接投毒但是因为怕有人试吃现,结果只在烧饼中添加了水飞蓟草汁。食后上路不久口渴难耐,周慕郎知道他们会在路上遇到的第一条山溪中饮水,便在溪流上游投毒,最终全部人马直接暴毙于溪,让此案成为蹊跷悬案,一时无法追查。让我躲过一劫的其实正是皇爷孙佩,这一场谋杀是他联合御林军精心策划的行动。周慕郎投奔西晋其实是假投敌,目的是为了收集情报。这一计谋其实是周慕郎主动提出的,他要达到的目的其实是真投敌。但是真投敌他根本做不到,他当时已经被奸细紧紧跟随,一举一动都被层层汇报到宫中,他最后利用这个假投敌计谋成功上演真叛逃一幕。其实吴国早就知道他是真叛逃,对他传回来的情报根本不予采信,他们也多次故意通过周慕郎传递假情报。这次清凉寺投毒毒死的全是周慕郎在御林军布下的谍报组织,它的直接结果标志着吴国已经彻底放弃周慕郎。周慕郎当然也很快得到了最新情报,他在痛不欲生之后死心踏地加盟晋国,率领晋国的兵士直捣吴国水师老巢,几场败仗让吴军人心惶惶。这时候太初宫再一次风声鹤唳,末日来临的恐慌在宫中弥漫。雪上加霜的是偏偏在此时抗晋大将6抗病死,晋朝皇上司马炎马上率军兵分六路进攻吴国。

这里我不得不提到这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6抗,他是周慕郎死敌。作为吴国名将他是丞相6逊的第二个儿子,袭父爵为江陵侯,时年2o岁,被孙权拜为建武校尉。到孙皓为帝时他先出任镇军大将军,后拜大司马、荆州牧等职。作为吴国的中流砥柱他与另一名将6逊并称为“逊抗”,他一生高潮一幕就是击退晋国大将羊祜进攻,并攻杀叛将西陵督步阐。那时吴国在晋国威逼下形势严峻,刚刚得权的孙皓开始残暴骄狂、沉迷酒色,滥杀宗室、大臣,吴国从朝廷到民间怨声载道。其实按照孙皓作死程度早该亡国,就是靠6抗一人维系一国。但是一国真要灭亡任何有盖世之功的大将也无回天之力:看到吴兵开始节节败退,西陵守将步阐突然投降晋国,6抗率军三万讨伐。司马炎派头号名将羊祜接应,历史上闻名的西陵之战就这样拉开序幕。对战的两军在很长时间里却一直呈胶着状态,这时候6抗手下大将俞赞突然投降晋国。本来将领临阵叛逃对东吴大为不利,但6抗聪明之处就是巧布奇兵。俞赞对江陵兵力了如指掌,他一定会将薄弱环节告之晋军,于是6抗放松本来强兵之处反而提前在弱处布置精兵强将。果不其然,晋军进攻6抗所谓的薄弱环节被迎头痛击,伤亡惨重,大败而逃。

羊祜无奈只好撤军,6抗立刻攻克西陵,亲自驻扎,成为防御晋国的坚实防线。西陵一战显示了6抗鬼神莫测的指挥能力,虚虚实实的诡计让晋兵摸不着头脑。羊祜意识到吴国虽然业已衰退但仍然拥有强大实力,于是改变政策寻找灭吴的最佳时机。可是他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6抗很快因绞肠痧而死。这一年6抗才四十八岁,那就是我在太初宫度过的最后一个早春。一场春雨下了一天一夜,南方的雨水一下起来就绵绵密密,没完没了。雨水在两天后的黎明时分停了,天光水色就在这一场春雨过后开始变得清新明媚,莲叶青色的天空出现一抹樱桃红,那抹樱桃红慢慢扩大、漫延,像有人用一支彩笔在随意涂抹。最后在黛青色蜿蜒起伏的山峦上,太阳冉冉而升,那是与冬天完全不同的太阳,那是一轮春天的太阳。6抗听到传令报告孙皓愚顽之举后心情沉痛一夜未睡,看到太阳升起他当即前往防守的前沿阵地督察,走到半路突绞肠痧。这是他从未生过的疾病,他先是捂着肚子瘫在路旁,以为绞痛就是平常的肚痛很快就会过去。两个侍卫要架着他回到兵营,被他阻止,侍卫当即为他捶背。一阵剧痛袭来他往前一扑便趴在地上,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大汗淋漓中他情不自禁出痛苦呻吟。这在他是从未生过的事,侍卫惊慌失措中他嘴唇青紫、四脚抽搐陷入昏迷,等到随军的郎中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

6抗一死秦淮河畔的建邺城开始风雨飘摇,魏蜀吴三国中最后一国吴国就开始进入死亡倒计时。那正是我在太初宫经历的兵荒马乱,我每一个夜晚都耿耿难眠,然后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去了栖霞山,我一定要见到那位据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女尼慧心。现在我在北方北风呼啸的大漠深处回忆南方那个雨夜,女尼慧心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她的憔悴容颜在无休无止的雨水中显得有点虚幻。漫天飞洒的雨水将吴国长年累月浸泡在一望无际的泱泱大水中,密密麻麻的倾盆大雨中太初宫像废墟一样荒凉。我想这真是老天助我,我想要下雨的时候老天爷就真的下起了倾盆大雨,在大雨中我在麒麟阁学到的飞檐走壁本事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我没费什么事就从白虎门出了太初宫,白虎门的细作堂没有赵堂主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我在一片哗哗哗雨水中越过清凉山直抵幕府山。然后循着扬子江陡峭的江岸绕到紫金山直插栖霞山太佛寺。穿过一道鬼气森森的绝壁就是太佛寺,我在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壁下劈面遇到一个女鬼。她一言不挡住我的去路,我拔出随身携带的五珠刀与她对峙。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楚她只是人而不是鬼,而且一开始我就知道了她是谁。她对我行踪了如指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现在远远不是弃子寻母的时候,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作为铁血男儿你又何必儿女情长?”

我猜出她就是黄嬷嬷,我没有说话,也不会相信她。我在心里寻思着如何与她针锋相对时,她又开了口:“我和你说过,太初宫里的事,魏蜀吴三国的事没有我黄嬷嬷不知道的。你在宫里就向我打听好了,你又何必去找慧心?”她这样一说我心中就蓦然一惊,她果然神机妙算,她连太佛寺里慧心都知道。我沉默下来,雨水顺着我的头流下来,她拉起我的手两个人一起躲进突出的岩石下,哗哗哗的雨水在岩壁上流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我撩起道袍擦净头上的雨水,雨声渐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太佛寺?”典嬷嬷说:“还是那句话,太初宫里没有我黄嬷嬷不知道的事。”我说:“我实在想见一见慧心,我想见到她,你应该知道她是我生身母亲。”黄嬷嬷突然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太初宫里我什么都知道,但是这桩事我不知道。我劝你不要去见她,不能去见她,起码是现在不能见她。你应该知道,赵堂主的人马无处不在,当然包括太佛寺,更何况人家现在是军机房的军机大臣,更何况慧心根本不是你所谓的母亲,这是我的看法。”我沉吟了片刻,然后说:“你冒着倾盆大雨来到栖霞山太佛寺,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你时时刻刻跟踪我,包括我出现在白虎门细作堂,你也是寸步不离。”黄嬷嬷摇摇头:“错了,并非我时时刻刻跟踪你,是细作堂的赵堂主也就是现在军机房军机大臣赵四双。”我转过身虎视眈眈盯着黑暗中的她:“赵四双的情况你怎么知道?”黄嬷嬷欲言又止,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其实,你一入宫我就知道你的身份,包括你在白虎门细作堂那里出现,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如果没有我在暗中相助,你第一次就必死无疑。明白吗?必死无疑,千万个苏锦书苏大人肯定活不了,明白吗?难道你忘了吗?你和庞少白在太初宫逢凶化吉,难道真的就是你们命大福大造化大?你苏大人心里是最清楚,如果没有贵人暗中相助,你不可能好手好脚活到今朝,十个苏大人也活不成的。你要知道,有时候连皇爷也完全不相信你。虽然我知道你有绝世之功,正是这个盖世之功让你有胆量进入太初宫潜伏。你以为是庞少白给了你这份胆气,但是我告诉你,这正是我通过庞少白的安排,只是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黄嬷嬷这一番话直抵我心,她所说的也正是我所困惑的。我在青灰色黎明光线下注视着一身泥水的黄嬷嬷,她让我感到心惊胆颤,她的叙述让陈年往事像黎明时分山川草木一样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来千雪以琵琶成名于秦淮河畔而且倍受皇爷孙佩恩宠之时,细作堂主赵四双早就注意到了貌美如花的她。她赤着两只纤纤玉足身着荷塘绿与胭脂红千丝万缕交错相间的羽纱留仙裙荡气回肠地弹奏琵琶的模样如妖似狐,赵四双也被她深深迷恋过。而当千雪被皇爷迎进太初宫后宫成为侧王妃时,赵堂主终于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千雪幽会毕飞羽时抓个正着。虽然毕飞羽成功脱逃,但是千雪诡异身份以及红蓼湖老家的底细全被赵堂主一一掌握。在细作堂那个夜深人静、月光如水的晚上,在赵堂主色迷迷的眼光中,千雪缓缓解开她的羽纱留仙裙上的胭脂扣,袒露出她雪白如银的肌肤。看着赵堂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熄灭那盏宫灯,然后静静地躺在水银似的月光下。

后来在宫中一个又一个阒寂无人的深夜,赵堂主都和千雪在一起如胶似漆。他色胆包天,只要皇爷前往太佛寺上香他就召来千雪偷欢。每一个等待千雪出现的短暂时辰都是他最难熬的时刻,心头百爪挠心,那些像猫爪一样的小爪子挠得他坐立不安。记忆最深的就是那一次在细作堂,当然那是一个春天的阳光灿烂的午后,那日皇爷照例在栖霞山太佛寺做斋没有回宫。千雪在几位宫女陪伴下在西苑游春,她们先在清游池里听蛙鸣,然后又到白爵观的斑竹园扳了一些笋子。最后来到了白虎门那片曾经开满野萝卜花地里剜荠菜。那时候野萝卜花并没有开,荠菜花却遍地都是,千雪将宫女丢在这里采荠菜遮人耳目,然后她就进入了细作堂与赵堂主幽会。赵堂主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胡乱亲着她,心肝啊肉蛋啊叫唤着。千雪娇喘吁吁:“我做你的心肝肝肉蛋蛋,但你要乖巧要听话。”赵堂主急得扑起卧下,胡乱亲着千雪:“肉蛋蛋,心肝肝,你让我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你让我弄。快呀,心肝肝。”赵堂主急得要跳起来,千雪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好,说话算话,我让你做啥你就要做啥,我在皇爷面前帮你美言几句你就会封官晋爵、飞黄腾达。不听话的话我在皇爷面前参你一本,说你调戏我糟塌我,你不但死无葬身之地,还将株连九族。”

也不知道赵堂主听清了没有,他嘴里出奇怪的呻吟。而躺在他身下的千雪却面如死水心如止水,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寒光。这道寒光多年之后仍然让我不寒而栗,她和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黄嬷嬷的眼神一模一样,那都是复仇女神的眼神。也可以这么说,所有的复仇女神眼睛里,都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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