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中天,蹉跌而下。
约莫着到了未时,林越家的院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是一个头戴幅巾、身穿道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道士,一看就是在城内道院执役的道童。
林越见过对方很多次,知道是跟在道院那位掌印身边的道童。
大雍以神朝自居,海纳百川,对三教中人也向来是厚待有加,在各地都设有道院、僧院、书院,乃是用于记录招纳三教中人的官署。
能够在青都道院身居道官的道士,虽然算不上多厉害的修行高人,但也是有些道行在身的。
当初,林越为了学道,才特意去了收徒门槛最低的道院。
可惜他并无修行资质,最多只能当个俗家弟子,所以便交钱学了一种呼吸吐纳的养生锻炼法。
虽然身体确实变好了不少,但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与真正的修行人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林居士,掌印有事通知,还请在申时之前赶到道院。”小道童的态度很是客气。
虽然这位林居士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他知道那位经常酗酒的副掌印,对这位林居士还是颇为关心的。
“哦?有什么事?”林越好奇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因为最近有一位边关军中的大人物来了青都,似乎在搜寻什么人。”小道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终于来了……林越心中一沉。
但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恍若无事地微笑道:“好,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过去,你要进来喝点水吗?”
“不用了,多谢林居士好意。”
小道童连忙说道:“掌印让我尽快通知诸位居士,我这还有几人没通知到呢。”
“行,那你去忙吧。”林越点头道:“待我安顿好家眷便过去。”
小道童闻言往院内的屋子看了一眼,说道:“说起来,苏姑娘最近病情可有起色?”
“没什么起色,过一天算一天吧。”林越叹了口气。
“林居士这般宅心仁厚之人,想来会有好报的。”
小道童轻声安慰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去。
林越关上院门,微微眯起眼睛,喃喃道:“好报么……”
半晌,他忽然嗤笑一声:“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哪有什么好报……”
随即,低哼一声,便转身进了屋内。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呜呜声,很快便彻底安静下来。
片刻,林越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在关上屋门之前,他又将一根从床铺下撕扯出来的干草,似有若无地卡在了下方的门缝上,这才上了锁。
……
青都,道院。
这道院与寻常的宅院相比,除了院子宽敞些,也并无不同,与那些豪奢府邸相比更是显得朴素简陋。
毕竟,青都只是一座边陲小城而已。
即使是青都道院的掌印,也不过是从八品的道官罢了。
真正修为有成的道家修行高人,本就不愿依附朝廷,更瞧不上这等小地方的道官。
起码得是州城,甚至是京都帝鸿城这等繁华之地的道院,才有可能吸引到真正的修行高人。
“涂道长,你又喝醉了?”……
“涂道长,你又喝醉了?”
林越笑眯眯地提着一壶酒走进道院时,便看到屋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躺椅,躺椅上则是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老道士,闭着眼睛假寐,姿态很是懒散。
一身朴素的道袍早已破旧白,头上的混元巾也扎得很随意,身上还散着浓烈的酒气,隔着丈余都能闻到味。
看上去不像是一位道家清修之士,而是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这醉道士,便是青都道院的副掌印,人称‘涂道长’。
不过,一个个赶来的俗家弟子进了道院之后,即使见到这位副掌印,也没一个上来行礼问好或者打招呼的。
反而纷纷绕道而行。
或避之不及。
或懒得理睬。
能来这道院学习的俗家弟子,大多都是有些家底的,其中不乏富贵人家出身的。
很多人都能打听到,这位酗酒成狂的副掌印,在入道院时,并没有显露出什么道行,也不懂武,只有些微末本事,连教一些粗浅的道家呼吸法都颇为生疏。
只是,据说其与凉州城的某位修行高人似乎有些关系,所以才能坐上副掌印之位。
那位掌印也懒得管其整日酗酒的劣行,只是任由其拿着道院的俸禄,在此混混日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