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完照片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她拧开台灯,在书桌前从标号1的信封袋里抽出一迭。
第一张照片的景物成像实在模糊,不仅曝光过度还完全失焦,但林喜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拍摄地点——
千樾山柯煜家的前院。
这个视角,应该是从柯煜的房间窗边俯拍定格的。
照片的最下角,红色水印显示着:2016年1月2日。
2016年。林喜朝静静思索着,那是去年高二。1月2日,是高二跨年的第二天。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就此启封。
林喜朝呼吸变重,往后抽,看到1月3日。
飞机的窗舷边,朝阳高悬,云海浮沉。这张照片,和柯煜最近在友圈更新的那条状态很像。
林喜朝对应着去年的时间,猜想他是在这时候出发去往京市的,后来,也就一直留在那儿了。
1月4日。
同样是从窗外定格下的院落,只是那些树木枝桠都积着浅雪,一片细碎的晶莹。
照片色调呈昏黄的暗色系,明明跨度不算长,却有种老旧时光的厚砺,灰扑扑地,泛着浊气。
1月5日。
1月6日。
1月7日……
往后走,每个日期都对应着一张照片,林喜朝看到了他坐在车里拍下的一些地标建筑,长安街、国贸大厦、央台大楼。
也看到了他在京市的新学校,新班级,新同学。
其中有张照片,他似乎站在讲台上,里面现出了他的半截手臂,手腕松松一抬,指向靠窗边的某桌。
林喜朝想,那应该就是他的座位。
日期往后拉,他也展示得更为全面仔细。
林喜朝知道了他的校服是黑白色,他的学号是201405468,他们食堂的饭菜清淡的看不见一块辣椒粒。他的同桌,两周一换,回回是男生。
他也开始住校了,宿舍楼窗外的夕阳壮阔。
还有各种活动,辩论赛,话剧节,京郊郊游。
他去打高校篮球联赛,红色7号球衣,他的膝盖因此受伤,贴了个黄色猫咪图案的邦迪。
翻看到这里,林喜朝已经意识到柯煜想告诉她什么。
她胸口闷沉一片,丢了照片缓靠向椅背,深吸一气,才继续拿着照片翻阅。
2月份的新年。
他拍了年夜饭,又拍了在后院家里放的小烟花。
一次性胶片机在夜晚的成像画质很差,颗粒感极强,于是那张烟花,看起来就像是马赛克一般地,模糊不清又隐隐绚丽。
新年夜一过,他就去到数竞冬令营。
林喜朝看到他拍自己的试题,解题步骤占了满满整页,他在稿纸旁边标上一句——【简单的要死。】
看到他速写画他们指导老师讲题的模样,他在头发那处打箭头划出一个圈,括弧:
【我给人的地中海盖上了头发,人觉着我把他画丑了,绝,老头的眼睛大概长在天上。】
下一张。
是他的自画像,很敷衍,就几笔打了个型,只重点在额发,备注:
【破地儿剪不了头,眼睛都要被遮小了。】
再下一张。
她在朋友圈发过的金榜照片也出现在这。
手机显示的金榜旁边,他比着角度画了一个蹲下身的她,穿着校服,探手抚摸着金榜。
他笔绘的线条精准到能看清她发丝半遮的耳廓,软骨凹伏,极其细致。
绘像下面,他写,【有点想你。】
又划了个叉,【是很想你。】
……
再后来,他出了冬令营,进了另一个训练地,他拿到去挪威参赛的资格,又身处奥斯陆,在山顶拍了成排的红顶塔尖房子,点着暖柔的黄红灯。
他回到京市,保送,能够进到京清的墨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