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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婵立在窗牖旁,听那大汉摔了酒坛子,踉跄怒骂:“你李箖琅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罗汉子趾高气昂!我随祖宗厮杀的时候,你们一群大的小的,都还在娘胎里没个人样儿呢!要是没我罗汉子,哪有你们李家今日的鸡犬升天,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李箖琅是何狗样子,竟敢将我轰出李府?!”
她顿了一顿,把窗牖关了,没再听下去。想来是李府的家事。
可即便隔着窗,也能听得外面的哄闹。
李箖琅气的脸红脖子粗,但却忍了又忍,没同他较真。
陆锦绣向前一步,勾唇讥讽一笑,面上好声好气道:“罗大伯这是何意?您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这般吵闹,岂不失了体面?”
她侧眸,拧眉挥了挥手,打发气愤的李甄窈回房,这才笑道:“弟媳不过是顾虑您多年未见发妻,才特意让人备了车马盘缠,安排您回乡与之团聚,怎如今倒成了弟媳的不是了?”
“放屁!去你娘的狗腿!嫌老子碍着你们李家的脸面就直说,整这些弯弯绕绕,糊弄谁呢!”
陆锦绣脸一阵青一阵白。见此,李箖琅冷哼一声,也不再好待,命人将罗汉子押走,又道:“你若想见覃儿,那便要想好了,他若知你今日这般到后堂大闹,不定还给你做不做得了这个主!”
说罢,拉着眼红的陆锦绣,转身回房。
罗汉子羞恼,又正酒醉,当即拾起园中一块大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大力丢去。
只听窗牖“砰”的一声巨响,晞婵方扭头去看,烛台旁的婉娘突然惊慌大喊,下一瞬,坚硬的石块就直冲晞婵而来,不待防备,生生砸在那纤细手臂上。
晞婵痛呼一声,被冲的往后一倒,跌在地上。婉娘忧急的不行,忙跑过来查看,掀开衣袖,白玉藕般的手臂上,一大块青紫赫然可见。
当晚,李府彻夜忙乱。
李箖琅更是为此头痛不已。一为家中远亲伤了贵客,二为如今晞婵手臂受了重伤,眼看十日赌约的期限就要到了,据传《姻缘错》音律复杂,极费人的气力,看来只能往后拖延。
李府上下乌云笼罩,如此几日,忽在一日傍晚,击鼓吶喊声自城门起渐传至府中。
铁骑卷起漫天尘土,城中震动。
百姓纷纷侯在街中两旁,随守城兵卒一起吶喊助威,欢庆不已。
“迎君侯!迎君侯!”
晞婵在房中持卷翻看,远远的听见府上热闹异常,命婉娘出去打听一番,才知是李覃在雁门大败蒋济,吞并了蒋济的兵马,大势而归。
闻此,她神情微讶。
并州竟落到李覃手里了。
那徐昴呢?也不知他的情形如何,有无可能再次称霸。
晞婵稍一思忖,轻放下书卷,让婉娘拿了些银钱,外出打听雍州的情况。
果然同前世那般,徐昴趁雍州空虚,反客为主,一举攻下天水郡,占据雍州。举兵攻讨幽州却败退的姚高,趁机打算入并州分一杯羹,这一世却被李覃半路截断,打的连羹渣都没尝到,不敌,退守并州西河。
未过半夜,雍州被夺的消息传入帐中。那姚高怒不可遏,大骂徐昴恩将仇报,撤兵回雍讨伐。
却无奈兵散粮少,那厢又被李覃打的节节败退,再不敢图谋并州,领着一队残兵败将,狼狈逃回雍州。徐昴不顾部将阻拦,将他原先屯驻的陇城让了出来,收留姚高与其家人。
姚高虽觉羞辱,但却无可奈何,见徐昴未伤及妻女,而是好生安置,也只好反居在先前他给徐昴屯驻的,仅容纳三千兵卒操练的陇城。
晞婵听罢,心平气和地在外间踱步几许,不管怎样,并州尚且未被徐昴夺取。
如今李覃夺并,称霸天下想必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她心上却又愁又喜。喜的是扭转了前世的一步棋,愁的是随侯李覃与她父亲的宿仇,两年的积怨,岂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消解的?
更遑论此次,是他李覃放下恩怨,相助豫州。
正想间,外面忽有仆妇来传:“晞婵姑娘,郎主有请。君侯大胜归来,郎主特在园中设了家宴为君侯接风洗尘,还望姑娘速往。”
晞婵神情一顿,回里间整理好着装,便领着婉娘同那仆妇往园中去了。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园中蜂蝶环绕,亭台池榭,流水潺潺。
她到时,席位上已跪坐了李校尉等人。
还有一年轻男子位于左首,玄衣束冠,身形高大,有猛虎蟒蛇之势,叫人胆战心惊,大概因是家宴,剑眉星目的俊脸上不见严肃,气息也收敛起几分,宛若一把蓄势待发的强弓。
他的姿容是极好的,然晞婵却无心多看,低眸同上位的夫妇行了一礼,才转过身,冲左首沉默不语的男人行礼问候。
“随侯。”
半晌,男人淡淡应了声,不掺杂任何情绪。
仿若对她视若无睹。
晞婵怔了怔,独自领着婉娘往右筵走去,正要在李甄窈身旁跪坐,却见那花茵垫上忽然倒了一杯烈酒,又洒了一盘熟花生。
李甄窈惊叫一声,道:“哎呀,我怎这般不小心,竟将酒水洒了去,还浪费了一盘花生。”她抬头冲晞婵谦笑,眸光得意,“还请晞婵姑娘稍作等候,我这就命人打扫。”
婉娘上前一步,正要同明显故意为之的李甄窈理论,却被晞婵拦住了。她淡淡一笑,似是不受半分影响,道:“无妨。”
李甄窈得意的唇角还未勾起,就见眼前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儿把步子一绕,径直往另一边去了。
“你这是。。。。。。”她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