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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方保吾儿重聚三魂七魄,也保陛下渐悟真情,成为一代明君。”
一仙子听了,笑出主意:“娘娘,我看不如这样。”仙子指着太虚镜中的一个地方,素手婉雅,提道,“今将晞婵仙子与陛下送去晞婵仙子落水那日,不若将这使得晞婵姑娘落水之人,巧得另一线生机,晞婵姑娘历经前尘,自然有处,彼时王易出府,再以穆刺史帐下参军,李家寻人的老媪,让这王易今生冲撞一回马车,叫他们两边有所交际,毕竟,旁人不可更改,唯有这王易,有使命在身,经历有所不同,方可触发奇缘。这般便有了《姻缘错》为牵,使得两家互为所需,如此,过后也不消多管,晞婵仙子与陛下朝夕相处,自有云开之时。”
王母笑道:“妙哉,依你便是。”
遂将袖再次一挥,只见沙场狂风作乱。太虚镜消失,王母等亦不见,唯有南郡城前的数万万兵马上方,雾气缭绕未散干净。
王易护住口息,惊道:“哪来的狂风?”
待风停,忽有人来报,皇帝李覃突发暴毙,驾崩在殿。
彼时大随建朝才十年,帝三十有二。
仗不打自胜,时人共庆天时,亦有感念李覃救世之功,力挽狂澜将平定乱世,免去苍生颠沛流离之德,故王易胜后,念及此处,将其厚葬在李氏皇陵。
因无奈李覃已定皇后,夫妻之名不可更改,朝臣不同意他将皇后迁去娘家,有失体统,愧对先帝天下。又因皇帝生前素有深情可言,大量文人以极有话头的千古一帝李覃,美人晞婵为题,挥洒笔墨,宣扬其“伉俪情深”,没有的也变成有,即使有穆家惨剧在前,也不能拦大众对他们二人佳话虐情的认知,他要迁,民间压力也是极大的。
最后苦于无奈,只得以不忍折腾皇后先灵为由,就此作罢。
时天下皆以为,这便是了局,日后即可盛世太平,王朝欣欣向荣。
哪里知有昔日跟随过李覃王易二人的一位将军造反,王易主张仁政,以宽待人,平日对其嚣张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料今日铸成大错,使其手握强兵,有胆量起兵谋反。
王朝再次覆灭,新朝再建。
何其可悲可叹,越是那有绝代风华,锋芒毕露的乱世枭雄,竟越是不能长坐龙位,竟让那不显山不露水,当时无一人在意的小人物获得最后胜利。
而今生,才刚刚开始。
番外(二)
(一)徐昴篇
“主公,快做选择吶!”
一众谋士簇拥上前,紧紧包围住徐昴,手指,唾沫,瞪眼,似柔实刚,仿若徐昴那年背晞婵过河,身上扒不下的寒冷,他想生温,想说话,却都被不容他制止的冰冷打颤了牙齿。
徐昴濒临崩溃:“我已经说了,要惊惊去殷国,除非我死。”
话未说完,谋士们成群结队地口吐“兰言”,有的甚至已经上手,扯住了徐昴的衣袖,无论徐昴怎么办,他们都粘紧了人,一味固执地无所不用其极,非要叫他将晞婵送与孟获以求同盟。
也是今日,徐昴才知道,原来那起狗皮膏药般不问黑白,使劲浑身招数说服别人遵循其意的文士,口舌并不比武将手里的刀剑弱上半分。
甚至更能害死人。
只因主上掌万人生死,说服了主上,还有什么是不成的?而如今,他便是这样的境地,若恼杀他们,无人辅佐,国要破。若不能恼,便要忍受巨大的精神折磨,就好像脸上趴了只苍蝇,怎么也轰不走。
他们这起人,倒像拿大的王,是他徐昴的债主,必须听他们的才对。
两边争执不下,徐昴无言掉泪,忽然很是想念司马倢。可惜他已经把人处死了。
徐昴孤立无援,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惊惊也只能身不由己。他们何曾想过,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情本为相守,到头来,他对她的情,却成了害她、利用她的根据。
而他,被迫只能做个负心人。
那晚,大雨淅沥。
他在殿内喝的烂醉如泥。
一门之隔,她跪在雨中,哭着喊他“昴哥哥”,谁人知,金殿旧雨情两难,谁人知,高堂断刃与君绝,谁人知,此心昭昭离恨天。
徐昴躺在地,忽地将酒水从头浇下,贪婪地感受着窒息,这样,才不会感到心痛。
“来人!来人吶!”他恶戾丛生地喊。
内侍赶来,不待说什么,迎头被砸了一酒坛,空酒坛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内侍头上血如雨下,脸色苍白,却俯身低头,垂着手不敢出声。
徐昴艰难欠起身来,嗓音冰寒:“你们是瞎的吗?她在淋雨看不见?还不快把人送回去?!”
内侍为难道:“晞婵姑娘说了,不见主上她是不会走的。”
徐昴抬手,当即有两个婢女端水持巾帕低头走来。
他净了脸,遣退众人,自去出殿,走进雨幕,没有半分迟疑,步伐没有慢下一刻,神情也没有丝毫松动。
走至她面前,徐昴低头,眼神冷漠:“走。”
小姑娘先是吓得一愣,随后抬起头来,花容与雨水相映,睫毛上不知是泪还是雨太大。
“昴哥哥……”
徐昴突然发怒,沉声嘶吼:“我让你走,听不见?!”
晞婵哽咽不已,浑身颤抖。她缓慢低下头去,咬紧唇瓣,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昴眼尾猩红,目光一点一点破碎,裂开,其中漠然的伪装只剩下雨中破碎不堪的她,还有两人之间的绝望与无助。
没过多时,小姑娘没再哭了,身形不稳地从雨中站起,什么也没说,眸子黯然无光,缓步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