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洛施皱眉抓向青鹤,闪着光芒的箫身倏忽停止闪动,紧接着,竟是有道道黑色气息从中释放,汹涌地散至四方!
洛施一眼辨认出来,这是师父教过的浊气!
收鬼的法器反过来释放怨鬼的浊气?
洛施狐疑侧目,但未来得及瞥清师父的神情,来势汹汹的浊气就先阻截了她的视线。说来也奇怪,在场有两人,而黑色的浊气竟单单只冲向她。
那时的洛施着实才疏学浅,面对实打实攻过来的浊气,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念法咒什么躲闪统统都想不起来。
偏她一向神秘莫测的师父也吓傻了似的,愣愣站在身侧迟迟不出手。洛施急退几步跌在地上,猛烈的浊气快要灼烧洛施的身前,她慌不择路的抬胳膊格挡。胳膊挡住了大半张脸庞,仅仅露出一双饱含惧色的眼睛,洛施不甘寂寞的又闭上眼睛,然后将胳膊一通乱甩。她是完全忘记了师父的嘱咐:肉体凡胎是不能触碰浊气的。
幸运的是,即便如此,洛施还是奇迹般的逢凶化吉了。
数道浊气将要碰到洛施脸颊时,却是颤颤滞于半空之中。待洛施小心翼翼的从指缝中拨开视线,发现浊气气息竟是排成几列,接着像是采蜜的蜜虫缠绕鲜花一样围着她打转,颇有一种微妙的秩序感。
她睁开嵌着朱红瞳孔的眼睛,犹豫的伸出手,其中一点浊气乖乖停在她的指尖,洛施看见,那气息已然不是纯粹的墨黑,似乎……带了点青白?
只一瞬间,洛施讶异是自己看错了,忙六神无主的向师父看去。
而差点被当做走神的洛姚,他同样面带疑惑的对着乖顺的浊气,眼里却有着不知何解的狂热,“怎会……原来是这样……”
洛施动了动嘴唇,可还未出声,原处的青鹤仍在半空,倏然间紫红光影大盛。同一时刻,围着洛施打转的浊气气息顷刻间荡然无存,让人疑心方才的凶险仿佛都不存在。
但洛施还记得,可紫红光芒大作的青鹤慢慢凝出一粒圆珠,洛施也说不上那是不是珠子,只能看见是一个微小的、青色的圆形物件。她眨了眨眼,正腹诽着圆珠的来路不明,那东西已经直直向她而来!
洛施不明所以的往后退,释放浊气的法器,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上道,顺便一嗓子唤回洛姚的神思:“师父,我不要这东西!”
洛姚不应,满场跑的洛施先被抓住了。青珠闪着莹白的光,与青鹤保持着等同的频率,在与洛施面对面相遇时不容拒绝的隐入她的眉心。
洛施这才停下脚步,满脸愁容,脑中还在回想被青珠追得满场跑的画面,玉箫青鹤随之出现在她握成拳的手中。箫身亮了两下紫红的光。
赶过来的洛姚适时开口:“我听人说过,契结精血以后,身为主人,与自己的法器就可以互通情感。”
抬手抚上额头,洛施恨不得将眉心掐红,那是当年青色圆珠没入她身体的落点,也是师父口中的“精血契结”。
相处多年,“法器能通情感”的话青鹤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洛施也听进去了,故而,她渐渐把自己当时说不要青鹤的怨怼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们相伴多年,生死伙伴已不必多说。
而这个人、面前的这人竟然能断开她和玉箫血脉间的联系?
洛施不由得大惊,即便她有怎样攻池掠地的自信,也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审视这个一直以来隐没身份的神秘人。
洛施慢慢后退,青鹤晶莹的箫身两分冰凉,她不动声色道:“我这双能视鬼的眼睛于你有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有一双能看见鬼的眼睛吧。”
那人察觉到洛施谨慎的步伐,轻轻一笑:“想这么多有用吗?你应该担心,你如今的处境。”
“你这么简单的就要取我性命?”意识到话中危险,洛施一哂,偏故作轻松:“原来是你害我双目失明?”
“不是我。”他挑了个相对来说好回答的问题,嗓音低沉:“这双眼睛能够视物视鬼,用处极大,可又不仅止于此。当然了,脱离这双眼睛,我想你也能够看清东西。”
洛施当即挑眉,揣摩他话里的用意,像是好意提醒,又像是生前留话。
脱离这双眼睛,也能够看清东西?
师父告诉过她,她的双眼不仅仅能用来看见鬼,而在教她使用双眼的时候,却是东一锄头西一棒槌,有时还需她自行领悟。
久而久之,洛施在这上面花的功夫也就多了,在跟怨鬼打交道时,对双眼的依赖便愈加的大。但她从没有思考过失去双眼的后果。
换而言之,没有能看见怨鬼的前提,如何驱鬼?难道如师父那般的人,对此就束手无策了吗?
她无法用这双眼睛看见东西,不妨试试其他的方法?
眼前暗沉一片,洛施仿若置身于无尽黑暗之中,她沉下心去缓缓合眼,意外的发现暗黑的空间中似有粼粼的水面。
不,那就是水面!
纷杂的动静化为水声灌入耳中,洛施忽然向后躲了一个身位。
洛施轻松一躲,一点浊气刮过洛施的侧脸,那微微沉下脸的男子才重新牵起唇角。
然而当事人浑然不觉,在那漆黑水面的尽处,洛施捕捉到了微弱的光芒。她第一时间拔腿想追,可那点点星光像是长腿似的,一溜烟儿便游远了。
她的周遭又只剩下了黑暗,洛施皱起眉头,不是因为不适应,相反的,她倒是很享受这样的情景。只不过,洛施始终记着她的目的,她想,只有在看似平常的水面打破某种平衡,她才有走向光明的筹码。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