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朝南的一间房,钟元便给了姜芙,理由便是她怕冷,南面阳光好,照比北面要暖和许多。
姜芙知道他一向如此,有什么好的总会先想到自己。
住了几天的客栈,又在路上颠簸了几日,这回拿到房契一应,才证明终是有了自己的一处安定之所,姜芙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铺面先房主收拾的倒是干净,三人接手过来只需要擦擦灰稍做规整即可,三个人忙了一个上午,哑婆婆这会儿L在灶前做饭,姜芙才整理好自己的床铺,一回身便见着钟元站在门口。
这几日两个人只忙着铺面的事,对崔枕安的事只字未提,如今尘埃落定,钟元明白,也是时候同她摊牌了。
既是自己地界,再说话便再没什么可顾忌的。
两个人只肖对视一眼,便已然明了彼此心境。
姜芙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钟元会意,将房门关了,来到桌前坐下。
今日他已经料定,无论姜芙问他什么,他
()都全无保留的同她一一说清楚,讲明白。
这是为了这次安家姜芙特意买的新茶,茶汤淡黄,香气飘散,有两片浮叶正于热汤上打着圈儿L。姜芙低眼看了自己身着的这身素衣,又看了钟元身上的。
起先他讲崔枕安已死,姜芙还以为他说笑,可现在已成事实,姜芙才更加确定,此事是钟元所做不错。
“你和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姜芙的感知中,钟元与崔枕安一定有仇,且是深仇。
钟元不是心狠之人,绝不会狠到为了自己去胡乱要一个人的性命。
早就觉得你聪明。㈢[(()”钟元虽坐在他的对面,对未直视她的眼睛。这样说,便是默认了。
不等她再开口,钟元终是提起所有的勇气,与她讲了过往。
自己所有的过往。
包括他姓甚名谁,包括他当年如何净身入宫。。。。。。。
而这些,是姜芙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她的目光从震惊到悲伤。
最后泪光充目。
钟元平静的像是在讲旁人的事,可这桩桩件件带给姜芙的震撼都是无比巨大的。
她从未想过,看起来这样斯文的一个人,这样彬彬文质的一个人,竟是形单影只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牺牲了自己,为家族报仇!
他少时饱经风霜,在宫中任人欺凌,却只有一个念头,在任何人看来,让崔氏覆灭是不可能的事,可他还是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在家中未出事以前,钟元名为许岚沣,世代行医,也算是出身清贵之家,原本他也可以子承父业,有属于他的一片天地,他可以有一个完整明辉的人生。
却因崔氏给毁了。
他从高处跌落入泥,抄家、流放、受辱、残缺。。。。。。。
姜芙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如何过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
彼时二人识于微时,姜芙有委屈可以同他讲,同他说,可他却一个字也未同自己抱怨过,反而是姜芙在他那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
一想到这,姜芙觉得自己很渺小,所受的苦难,又如何能同他相提并论?
两行泪水流下,泪洗过的目珠分外清明,她再细细看过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容,似识得好久,又似今日才看清他。
就在听到他所有的经历之后,姜芙心疼了,她自椅上站起身来,来到他的身边,鬼使神差的蹲到他的腿边,头钻到他的怀中。
钟元很自然的抱住她,指尖触到了姜芙脸上的泪痕,他反似局外人一般笑了,“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说,姜芙反而更心疼了,泪水再也止不住,整张脸都埋到他的怀中去,忍不住轻声呜咽。
她想说,实再是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可是好似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讲不出。
“别哭了,都过去了,”钟元目珠温意,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咱们不好的日子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往后都是坦途。”
()“无论如何,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是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就好。”
钟元知道,崔枕安是姜芙深爱过的男人,如今那男人死了,她未必心中不会多思。
怀里的人摇摇头,“你这么对我,我怎会怪罪你。。。。。。”姜芙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也不知心里藏了多少委屈。
只觉着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人对自己这般在意。。。。。
她恨自己过去有眼无珠,一颗心一双眼都盯在崔枕安的身上,却全然忽略了眼前对他最好的这个人。
她真不是个东西。
若是真心疼爱一个人,就是连她流眼泪自己也会心疼的。
钟元苦吃得,亏吃得,就是见不得姜芙落泪。
她若委屈,钟元几日都不得安生。
为了止了她的泪,钟元只能说些开心的事儿L分散她的注意力,“姜芙,往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寄人篱下,不用再看人脸色,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你白天可以看医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若待的烦了,就去山上采草药。。。。。沣州有得是山,山上草药数之不尽,冬日里下的雪特别厚。。。。。你不是一早就想看雪了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突然又道,“钟元这个名字,我不打算再用了,从今日起,我便改回本名,许岚沣。”
“山岚顶翠,沣水绵长的岚沣。。。。。。”姜芙满面潮湿自他怀中抬起眼来,哭的凶狠,眼睛都有些肿了,只是他的名字,只讲一次,姜芙便记住了。!